慈安殿。
宫灯高挂,彩带迎风,锦?绣屏,焕然一新。
穿红着绿的宫女太监在朱廊殿阁间忙碌穿梭,或捧金盆,或提朱屉,张罗着晚间宴会事宜。
正殿里间紫金铜炉里的凤髓香悠然燃烧,略显臃肿的太皇太后褪去一身繁重朝服,换成家常的福寿纹鼠皮袄子,戴着紫貂昭君套,围着墨玉攒珠红宝石勒子,抱着貂绒暖兜端坐主位,眉眼弯弯,一脸慈祥地望着底下人。
右下方坐着穿紫棠金丝凤袄,戴狐皮金凤镶翠抹额的妇人。
那妇人四十出头,杏眼柳眉,气质温婉,虽上了年纪,却也韵味益曾,堪比秋色牡丹,正是当今太后离氏。
离氏对面是个二十来岁的白衣少妇。
那少妇长得珠圆玉润,恬静可人,挺着圆滚滚的肚子,饶是素衣简髻,粉黛轻描,依旧掩盖不了她那好事将近的红光满面。
正是宋玉萱口中从宜门关来的那对母女的母亲,镇北王妃离安。
“陛下驾到!”
尖锐的呼告声起。
离安闻声起立,门帘掀动,寒风吹歪了凤髓香的轨迹,披青缎面灰狐狸绒里斗篷的青年男人走了进来。
男子剑眉凤目,文质彬彬,唇上一溜八字胡将整个人衬托得成熟而有威严。
他一进屋便解下披风脱去绒帽,露出一身团龙紫金盘领窄袖常服,捋了捋颇为凌乱的头发,含笑朝太皇太后、太后行了个躬身礼。
离安一手扶腰,一手托着肚子朝嘉德帝微福了福,退出左一位,往下走两步,在左三位前站定,待嘉德帝坐下,方缓缓落座。
“皇祖母跟母后都聊些什么呢,远远便听到笑声,也不说与朕听听,好让朕也乐上一乐。”
“我们在聊安安的肚子。”太后掩鼻嗤笑,“猜着那孩子什么时候落地,也好让这宫里喜上加喜。”
“我说啊,要是元宵出生,那才真喜庆。”太皇太后道:“宜兰出生在中秋,这家伙要是生在元宵,天下的团圆,就都被阿节占咯。”
镇北王宋庆节乃嘉德帝同父异母弟,因犯事被惠明帝派往西北镇守边关。
如今十年已过,镇北王府在宜门关混得风生水起,八十万镇北军及其麾下二十八星将名震天下,西北狄族对此更是闻风丧胆。
民间广传,是镇北王守住东京的盛世太平。
两年前,惠明帝薨逝,镇北王接连数次上书想要进京吊唁都被拒绝。
后又以西北苦寒,王妃体弱多病为由,请求回京养胎。
按理说,兵家最是忌讳将把柄交出。
嘉德帝拿不准夫妇两这一出唱的是什么,想拒绝,却不知谁走漏风声让太皇太后知道,只能让她回来。
离安出阁前乃宰相离仞与兖国长公主唯一血脉。
长公主与惠明帝同出太皇太后,只是长公主红颜薄命,生下离安没多久便薨逝了。
宰相府中姬妾多,庶子庶女也多,太皇太后怜悯弱女,便将她接到宫中悉心抚养。
按着大人们的盘算,离安是当时太子妃的不二人选。
哪知这丫头竟是不省心的,在及笄之年竟与还是皇子的宋庆节私定终身,还非彼此不娶不嫁,把所有人的算盘打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