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昏迷了多日的碧影果然醒了过来,当她睁开眼看见坐在床边的沈浥尘时,不由轻泣出了声,“小姐,我……”
“好了,莫说话好好歇着,绯烟去为你弄吃食了,一会你多少吃些。”沈浥尘见她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心中怜惜之余也不免感叹那人制毒能力之强。
绯烟虽用金针封穴护住了碧影的心脉,但那毒物的药性十分之古怪,绯烟初时炼药失败了数次,且碧影的身体竟是比常人更需要大量食物的供给,无奈之下绯烟只得日日喂些流食与她,不然毒还未解去她可能就要饿死了,这也足以见那下毒之人很有些恶作剧的意味。
碧影此时确实是虚弱不堪,于是听话地不再言语,待绯烟端来吃食后,她草草吃了些便又睡了过去。
见此,沈浥尘便起身与绯烟退了出去,眼瞧着已是日上三竿,心想季舒应当醒了才是,便来到她的房外敲起了门。
她今日来此,也算是想与季舒开诚布公地谈些事情,碧影虽已好转,那背后下毒之人也得了惩戒,但难保那人不会因此怀恨在心再次卷土重来,二来则是她想弄清楚曲玲珑所服之药是否真有隐秘。
然而她敲了许久都不见屋内有任何声响,沈浥尘不由蹙着眉朝屋内喊了句:“季舒,你可在屋内?”
回应她的竟是细碎的狐狸叫声,她知道这是小白的声音。
季舒虽时常不在王府内,但每日里早膳都是与她一同用的,因而这个时辰季舒不可能会外出,沈浥尘犹疑了片刻,掌心微微使劲将房门推了开来,绯烟跟着她一同走了进去。
她以往从未进过季舒所住的这间屋子,此时一瞧才发现这屋子并不大,屋内的摆饰也极为简单,很轻易地,她便注意到了躺在软塌上的季舒。
软塌边趴着的小白一见沈浥尘便朝她蹿了过去,沈浥尘也不知这小东西为何这般喜欢粘着她,蹲下身子顺着它光滑的皮毛轻抚了下,而后便朝季舒走了过去。
走近一看,这才发现季舒的额上已沁出了层细密的薄汗,身上更是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里衣,锦被掉在了地上,一只手臂悬在了塌边,大开的窗口还不时有凉风吹入。
沈浥尘心想着这昨日才提醒的她,竟一点都未听进去,虽有些暗恼,却还是走过去将窗牖给掩上了。
窗户一合,屋内的光亮便弱了些许,沈浥尘见她唇色有些泛白,还略微起了皮,便又行至桌边想给她倒杯水喝,却是发现桌上的香炉内剩了些灰烬,看样子像是燃烧了纸张之类的物事,沈浥尘也没想太多,提着水壶便倒了杯水,只是刚端起水杯时却又将其放了下去,转头看向了身后的绯烟,吩咐道:“你去打些热水过来。”
绯烟看了季舒一眼,依言退了出去。
季舒这一夜都睡得昏昏沉沉的,脑中就像灌了铅一样难受,身上忽冷忽热,喉咙内更是像有火在灼烧,只觉浑身上下每一处都不自在。
恍惚间,似乎有熟悉的淡雅气息朝她靠近,额头被薄软的锦帕拂过,带来一阵清凉,她难耐地动了动,随即又有一只温软细腻的手抓着了她的手腕,季舒大惊之下猛然捏住了那手,猝然睁开的眼中带着凛然的杀意。
沈浥尘猝不及防地被抓住了手腕,不由闷哼了一声,脸色有些泛白,还有些冷汗沁出,那是忍受着剧烈疼痛才会有的表现。
待季舒发现那手是沈浥尘的时,她赶忙卸去了手中力道,慌乱地道着歉:“对不住,我、我不知道是你,你的手没……”
这一说话她才发现自己喉中灼痛难忍,发出的声音也很是沙哑,没说几句便捂着胸口难受地咳了起来。
沈浥尘收回了自己的手,随即垂在了身侧,宽大的衣袖掩住了已然红肿的手腕,她用另一只手轻拍着季舒的背脊道:“你这是染了风寒了,昨夜便叮嘱过你夜里风凉容易受寒,为何不听?”
季舒闻言抬起了头,许是方才咳得太难受了,脸上涨得通红不说,就连眼中都蓄了些泪,她没答沈浥尘的话,一直盯着她垂在身侧的手,忍着喉中的痛痒,忐忑地问道:“你的手、如何了?”
她自己的劲道心里还是有数的,方才出手那般狠,即使最后卸了力,一般人却也受不住,就算沈浥尘的手断了她都不会怀疑,头一次有些恼恨自己的警惕心。
正巧这时绯烟端了壶温热的茶水送来,沈浥尘顺势提着水壶倒了杯水递给季舒,淡淡地说道:“你也看到了,并无大碍。”
季舒接过了茶杯却并未去喝,两条长眉几乎拧在了一块,又问了她一句:“当真?”
“你方才可是做了什么噩梦?不过就是想帮你将手臂放回软塌,谁知你竟有这般大的反应。”沈浥尘不答反问道。
这不问还好,一问季舒的心内便虚得不行,男子与女子最直观的不同,除了形体便是脉象了,因而除了固定为她诊脉的大夫外,不管其他人是否会医术,她都从不让别人摸她手腕,思及此,她又不由有些庆幸,还好昨夜昏昏沉沉睡去时不曾解下裹胸,不然这一看可不就什么都露馅了。
季舒一时想不到什么好的说辞,只能结结巴巴地应道:“嗯,是做了个可怕的梦,梦里有个人一直拽着我不放,她……”
“喝水。”沈浥尘突然打断了她。
“哦哦。”季舒如蒙大赦般捧着水杯喝了起来,也不知是出于心虚还是真的太渴了,这一急便给呛着了,捂着唇又是一阵猛咳,连泪珠都给甩了出来。
沈浥尘看得十分无语,也不知还能说她什么,只得轻轻拍着她的背道:“我看你病得不轻,绯烟医术不错,不放让她帮你瞧瞧,也好开个药方抓些药来。”
“不用!”季舒想都没想便拒绝了,看着沈浥尘疑惑的眼神,她方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反应过于激烈了些,于是又解释道,“你也知道我幼时身子不好,体质异于常人,因此王府内有专门替我诊病的大夫,只有他才能开出最适合我的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