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渐熟稔后,她对那人多了几分了解,渐渐能发现那人掩在表象下的落寞,也能看到那笑容下不一样的东西,甚至时常能看到那人负伤。
但她不问,只在那人来时备上一些茶点,弹奏自己谱的曲子,偶尔再与那人互诉烦心事,她知道那人想要什么,也愿意成全。
一日日,一年年,她不再觉得时日难捱了,只盼这样的时光能再长些才好。
动心,对她来说是很自然的事情,可她从来没与那人说过,也没想过要说出来。
她只是,看着自己一点一点的沦陷,而后在短暂的幸福中恐惧着未来的不可预知。
“絮如,你为什么从来不叫我的名字呢?”那人说这话时面上满是无奈的笑。
这事那人提过许多次,她知道那人不喜欢自己在称呼上那般拘束,可她在这事上却分外的固执,无论那人如何劝说也无用。
因为她需要这样提醒自己,不该再上前了,这不远不近的距离已经是她们的最近了。
有些事情,注定只会在一人的心里生根、发芽,永远不会开花、结果,直至枯萎,都只有一个人知道。
这样就很好了,不该再去奢求更多。
她曾经很多时候都是这样告诉自己的,可真到了那一刻,却又抑制不住的痛,就像当年的那片火海,让她撕心裂肺后又掠去了她的一切。
原来那人也会动心,原来那人也是女子,可知晓了这一切的她却连怨恨的资格也没有,说到底又与她有什么关系呢?是男是女,都与她无关的不是么?
爱不得,恨不得,求不得却又舍不得,从头到尾,原来都只是她一个人的万般不得。
将思绪从回忆中剥离,那对自己笑的人早已远去,杨絮如掩上房门时已是泣不成声,她知道自己此刻该冷静下来,但却控制不住地想要放纵一回。
机关开合的声音很快在这空荡的屋内响起,一名锦衣男子随即从暗室中行出,他方才隐于暗室已将季舒二人的谈话听了个七七八八,现下见了眼前这一幕更是玩味不已。
“没想到竟是个情种。”
杨絮如最终还是压下了眼中的泪意,拭去面上的泪痕,回身不卑不亢地看着他,“你如果是想奚落我,现在就可以走了。”
男子不再刺激她,双目中闪过一道暗芒,转而问道:“季舒这是看上了那个姓沈的?”
杨絮如身子一颤,咬着下唇不说话。
“原来这张脸也有不管用的时候。”男子上前挑起她的下颔,目光在那完美无瑕的脸上留恋许久,唇边勾起一抹冰冷的笑,“真是白废了我一番算计,没想到她竟喜欢那样的女人。”
杨絮如闻言再忍不住,美眸中又漫上了一层水雾。
“罢了,她若当真痴情于那姓沈的,事情反倒好办多了。”男子冷笑着收回了手,“你如今也看到了,她既对你无意,你又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你放心,我也并非是想要她的命,他日我们若是事成,她自然会是你的。”男子见她不说话,语气反倒是缓和了不少。
杨絮如面上神色几经变幻,最后闭眸掩去了眼底的挣扎,绝望地说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男子愉悦地凑到她的耳旁,轻声交代了一番。
“你……”杨絮如听后猛地睁开了眼,犹疑地说道,“你要与外族联手?”
男子却并不答她,只是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只需照做便是。”
杨絮如并不在意他与谁联手,可她明白季舒对外族有多么忌惮,尤其是她心中隐隐有一个可怕的猜测。
“你是要对她出手?”
面对杨絮如的诘问,男子微微眯着眼,眼里酝酿着危险的气息,“你也清楚,镇南王手中持有一道高祖手谕,只要不是谋逆之罪,伤不着季舒的性命。”
杨絮如当即脸色一变,冷声道:“不可能!”
男子闻言卸去了仅剩的些许耐心,一把扣住她的肩,沉着脸提醒道:“你莫不是忘了,当年是谁将你从宫里救出来的?”
杨絮如面上的血色在听到这句话后骤然消退得一丝不剩,全身剧烈地颤着,目中满是惊恐和慌乱。
“看来是这些年日子过得太舒坦,让你忘了过去的仇恨。”男子说罢便拽着她的衣衽狠狠撕扯!
裂帛声和哭喊声同时响起,杨絮如捂着所剩无几的破碎衣物跌坐在地,如瀑的青丝覆在裸露的背脊上,却仍是能够看出原本白玉无瑕的胴体遍布着如何可怖的疤痕,那些纵横交错的伤痕,几乎将她生生撕裂。
谁也不会想到,绝美与丑陋,会同时出现在一副皮囊上。
“你说季舒若是知道了你这副样子,知道这些年陪伴左右的人不过是个探子。”男子俯下身子,用最阴毒的语气贴在她的耳畔说道,“她可还会再看你一眼?”
“够了,求你……求你别再说了。”杨絮如呜咽着缩着身子,狼狈地将头埋入了臂弯中,试图躲避那几乎让自己疯狂的话语。
“你难道就不恨吗?”男子却并不放过她,声音又变得温柔,带着蛊惑的意味,“只要你听话,大仇得报之日你依然会是大安最尊贵的公主,你想要的一切也都会得到。”
那么刻骨的痛如何会不恨?那样眷恋的人如何愿松手?
最初出人意料的相遇,后来别有用心的接近,这些年小心翼翼用尽了心力维持的关系,终究是毁在了仇恨与不甘的烈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