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玉衡起身朝她一揖,许、燕二人俱是含笑颔首,凌微指了指他左手边空着的位子,笑着催促道:“赶紧的,你来得最迟,先过来自罚三杯再说。”
“你我同为今科进士,杜大人不必如此拘束。”季舒走过去,将仍站着的杜玉衡给按回了凳上。
杜玉衡顺从坐下,仍是笑道:“礼不可废。”
“这瞧着倒是比我更像礼部的人了。”季舒不由失笑,在凌微左手边坐下,二话不说便给自己斟了三杯酒,而后一一饮尽,再将酒杯倒扣给凌微看,“如何?可是满意了?”
许少渊当先笑道:“世子海量,莫说三杯,便是三坛想来也难不倒世子。”
“就是就是,燕某敬仰世子久矣,若非今夜还有正事要议,燕某定要与世子大战一场,看谁先醉倒在这饭桌上。”燕云拍了拍自己的肚皮,豪爽道。
季舒拱手示弱道:“这可使不得,若季舒当真大醉归府,恐惹内子生气,燕统领还是饶了我吧。”
“哈哈哈,没想到名扬天下的季世子竟如此惧内。”燕云将手搭在许少渊肩上,一边向季舒调笑道,“说起来世子也成婚一年了,许老弟前几日新得了一子,世子若是加把劲,没准还能与许老弟结个儿女亲家。”
季舒心中尴尬,面上却是含笑应下,“一定一定。”
凌微突然将酒杯斟满,朝许少渊敬道:“许大人喜得麟儿,又逢高升,真可谓是双喜临门,微敬大人一杯。”
“谢殿下。”许少渊亦是一口饮尽杯中酒液。
凌微放下空杯,沉吟片刻后问道:“不知许大人的幼子可是取了名字?”
“这倒是不曾。”许少渊闻弦歌而知雅意,起身朝凌微一揖道,“臣斗胆,不知是否有幸得殿下赐名。”
“许大人言重了,该是微谢大人不弃才是。”凌微刚忙将他扶起,而后说道,“微近日读《文王》,颇有感念,不若便以‘维桢’为名,许大人意下如何?”
“王国克生,维周之桢。”许少渊说着便对凌微又是一拜,“臣代幼子谢过殿下厚望。”
凌微含笑受下他这一礼,而后扶着他坐下,又取了腰间佩剑向燕云说道:“承蒙燕统领不弃,愿与许大人一道来此赴会,微别无长物,此剑随微十余载,颇为锋锐,勉强倒也使得,今以此薄礼相赠,还请燕统领莫要推辞。”
燕云坦然接过,不吝赞道:“燕某不过一介粗人,能得殿下如此礼遇,即便没有许老弟为殿下美言,燕某亦愿追随殿下左右。”
“今日殿下将佩剑赠与燕某,日后燕某便是殿下手中之剑!”
“好!”凌微大喜,指着那剑承诺道,“汉有宣帝故剑之情,宣帝不忘旧时发妻,微他日若能登得大位,亦不敢忘今时雪中送炭之恩。”
季舒四人互相看了看,一同起身说道:“吾等愿为殿下驱策。”
凌微只觉胸中豪情万千,不由抚掌叹道:“微有许大人与季世子这等左膀右臂,又得诸位栋梁之才辅佐,何愁大事不成!”
五人将身前酒杯斟满,一齐饮尽后便坐下谈起了正事。
许少渊自怀中取出几张写满人名的信笺,分别散与诸人,而后解释道:“此次仰赖世子以身犯险,少渊与家父一直暗暗观察朝中众臣,诸位所看到的名单便是我父子认为有异之人。”
得了季舒的首肯后,许少渊早便把那诡秘的幕后之人说与了凌微,而燕云和杜玉衡二人亦是在季舒还未到来时听闻了此事,因此他们此刻俱是知晓了许少渊与季舒初时定下的计划。
看罢名单后,季舒面色一沉,只因上头的人名当真不少,她心里清楚,这份名单也只是朝上中立势力内有问题的人,其他几方势力中难道就没有了?
看来那人的势力比她想象中还要可怕许多,不过她慢慢也有了些头绪。
“燕某在朝这么多年,竟没发现这些人是有问题的。”燕云看罢后不由咋舌,连连感叹道,“此次若非季世子将他们引了出来,只怕到时我等与诸王争个你死我活,最后却让这藏于暗处的阴险小人捡了便宜。”
凌微亦是脸色难看,他可不想自己忙活一场结果却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季舒将那信笺置于桌上,而后指了指上面几个人名,沉声道:“这里头有人出身寒门,有人出身士族,有近几年才入仕的人,甚至还有些许高祖朝的老人。”
“想要培养那等身法诡异的死士本就极难,更别说还有这么庞大复杂的朝中势力,这些人不可能全是那人塞入朝中的,大部分应当本就身在朝中,只是后来被其拉拢了去。”季舒说着看向了许少渊,“如此一来,此人身份必定非凡。”
“我与世子看法不谋而合。”许少渊接上她的话道,“此人极有可能出自宗室之中,不然根本无法让这么多人为其效力。”
几人闻言无不惊诧,唯独季舒似乎有些欲言又止,许少渊见此不由问道:“世子可是有别的看法?不妨说出来,大家一同商议一番。”
季舒指节敲了敲桌面,沉吟半晌后说道:“许大人方才所言我亦是赞同,只是我在想,此人会不会与当年的那位废帝有些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