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消息的人无不倒吸一口冷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是惊得说不出话来,这才吊起来没几天的士气瞬间便有溃散之象。
粮草被劫是季舒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且不说运粮路线是她亲自划定,那派去的三万人也不是刚招的新兵,宁州境内的匪寇又被肃清,竟还能让人劫了粮食,简直不可思议。
季舒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她首先想到的便是军中出了内奸,运粮线路除了她,便只有押粮官知晓,思及此,她当下便看向了虎渊郡与琢郡郡守,眼神冰冷。
两人似乎也明白极有可能是押粮队伍走漏了消息,人是他们带来的,出了问题他们的嫌疑便最大,两人连忙滚鞍下马,跪倒在凌微身前,面如土色地喊冤。
“臣等愿对天起誓,决未勾结那妖僧,还请殿下明鉴啊!”
“殿下,两位郡守若当真与妖僧勾结,又岂会随大军出征?”杜玉衡面有疑色,向凌微进言道,“此事应与两位郡守无关,想来是军中将领串通了贼人。”
何洛思量再三,亦是帮忙说了句话,“某也以为两位大人应当不至在此关头里通外敌。”
凌微眉头紧锁,似拿不定主意,于是侧头看向了季舒。
季舒盯着那士兵,声音冷然,“押粮官何在?为何不亲自来见我?”
士兵头都不敢抬,缩着身子颤声道:“将军担心再遭人劫粮,带着人马将余粮和辎重就近运往了绥县。”
季舒冷笑一声,目光森然,“他是当真担心被劫粮,还是打算直接带着余粮投奔敌军啊。”
“这……”士兵汗如雨下,哆嗦不住,竟是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季舒脸色阴沉,略垂着眸思索对策,后头得了消息的沈浥尘却突然打马来到她身侧,在她耳畔低低说了几句。
原来沈浥尘刚一得知此事便用左目确认了一番,前方运粮队伍确实改道往绥县去。
她的话季舒自是相信,只是如此一来,便说明不是押粮官通敌,那敌军究竟是从何知晓了运粮路线的?难道是押粮官不慎走漏了消息,为内奸所知?
季舒心内不太相信,一方将领不至于连这点警觉都没有,何况出发之前她便再三叮嘱过,押粮官既未通敌,怎敢不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我且问你,押粮大军足有三万,尔等究竟是如何被劫了粮的?”季舒不再纠结内奸一事,再次看向了那士兵。
士兵见自己并未被处置,只觉死里逃生,当即如实禀道:“世子不知,敌军不仅有人数与我等相差无几,更有十余万百姓相助。”
“敌军狡诈,令手无寸铁的百姓冲在前头缠住我等,我等实在……实在难以抵挡。”
众人闻言无不惊怒交加,纷纷怒斥妖僧无耻行径。
季舒心内却愈发疑惑,奚夷城内虽尽是妖僧信众,可大部分都是没有多少战力的百姓,被妖僧蛊惑反水的府军撑死了也就三万,如此一来,妖僧竟是倾了半城之力来劫粮。
若非事先知晓运粮路线,他怎敢遣那么多人出城,行此险招?可粮线究竟是如何被他知晓的?
她如何也想不出原因所在,只得先忍下这口恶气,想法子尽力补救,于是再次问道:“大军伤亡几何?辎重还剩了几成?”
“我军伤亡五千余人,粮草被劫了十之七八,攻城器械大多保了下来。”
季舒心里沉重的同时又稍稍缓了口气,如此看来,押粮官应是选择了优先去保攻城器械,也幸而如此,否则攻城器械若是损失过多,没有十天半个月根本造不出来,到时又不知要延误多少时日。
“耿义!”
“末将在!”
季舒眼神一利,下令道:“你率前锋即刻动身,星夜赶赴绥县,务必保住余下辎重!”
“是!”耿义当即带上那士兵,领命而去。
“典戎,你持我印信快马赶回掖城,补足粮草后征五万百姓运粮,另将京畿军骑兵尽数调来!”季舒说罢便解了腰间印信扔给典戎。
“末将领命!”典戎接了印信,飞马而去。
粮草被劫,终究让士气衰减不少,季舒扫了眼仍跪着的两郡郡守,“两位大人且起吧,粮草之事待我等赶至奚夷城再做调查,如今赶路要紧。”
两人后背早已汗湿,此刻见季舒揭过了这事,当下起身致谢。
待两人踩鞍上马,她当即下令大军继续前行,速度明显比先前快了不少。
酉时末,天色彻底暗沉下来,季舒这才让大军扎营休息,她随意吃了几口干粮便掀帐而出,举着火把带人亲自巡视了一番营地,而后便独自寻了个僻静之处席地坐下,随手捡了根枯枝在地面比划,不多时却眉头紧皱,似陷入了困境。
“季舒。”一声轻唤在身后响起。
季舒回头看去,见是沈浥尘,长眉倏地舒展开来,伸手拉她在身侧坐下。
“白日行军辛劳,怎的不好生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