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沈浥尘摔落马下,碧影几乎吓得魂飞魄散,方一近前便飞身下马,慌乱扑了过去。
沈浥尘虽是昏了过去,怀中却仍抱着季舒,小白在一旁来回窜着,不住嘶吼,极显焦躁。
碧影初时并未认出季舒,然看沈浥尘那般护着的模样,当下反应了过来,却不免愈发无措,季舒明显伤得极重,再不施救极有可能危及性命,而沈浥尘看着虽无外伤,却莫名叫她生出种心惊之感。
偏偏此地着实不是个能处理伤势的地方,何况她不通医术,根本不知两人具体情况。
就在碧影急红了眼时,小白突然一爪挠破了自己的前腿,鲜红的血瞬间伴着异香涌出,下一刻便被它送到了沈浥尘唇边。
碧影未及阻拦,在一旁焦灼看着,须臾后一拍自己的脑袋,赶忙取出焰火向上空放去,只盼着其他人瞧见信号能尽快赶来,她一人实在难以处理眼下状况。
所幸她出发时怕发生意外,带了不少伤药在身上,此刻沈浥尘那帮不上手,便准备给季舒上些药,本想将人放平,奈何沈浥尘揽得紧,只好就这般草草收拾收拾,看着那些密集狰狞的伤,她心一阵阵地打颤,实不知季舒究竟经历了什么。
手上动作不停,此地没有热水,到底不好清洗伤口,碧影想着,还是需尽快找个稳妥地方,若沈浥尘仍是昏迷,她得尽快将两人带去邻近的县城,季舒的伤实在拖不得了。
忙好后,见不远处的白白亦是伤重,想着它方才一直跟着沈浥尘二人,应也有些渊源,心中虽怵,仍是壮着胆子行了过去。
白白耷拉着眼,对她的靠近毫无表示,碧影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利索地给它也处理了下伤处。
不过一会,旁侧突传来了急促的呼吸声,碧影当即看去,见沈浥尘竟是眉头紧皱,一副将醒之兆。
腿上伤处不再有血溢出,白白低低叫了声,一双紫眸上下开合,很快便蜷着身子睡了过去。
长睫微颤,沈浥尘倏然睁开了眼,她先动了动手,感觉到人还在,面色才稍稍缓了些,还未及查看此地情况,便听得惊喜的声音传来。
“小姐,你醒了!”碧影几乎喜极而泣,赶忙将她搀起。
一见旁侧陷入沉眠的小白,沈浥尘心下明了几分,径直揽着季舒上了马,示意碧影将小白带上,径直道:“先去找处城池落脚。”
沈浥尘一醒,碧影便如吃了定心丸般,抱起小白随之上了马,一边说道:“小姐,我已传了消息,一会应该有人会寻来。”
点了点头,沈浥尘看向后方的白白,白白虎首一扬,自雪地上爬起,碧蓝的双目深深凝望了二人一眼,目光尤其在季舒身上停留了会,喉中溢出声低吼,似在告别。
见它转过身子,沈浥尘也没拦着,目视它远去,片刻后,她收回视线,催马向前,碧影紧随在后,两人控制着速度前行,一来顾虑季舒情况,二来也在等人接应。
过不多时,很快便有瞧见信号的散兵陆续寻来,宇目仍是无法使用,沈浥尘只好命他们四散开找寻城池,又细细交代了几句。
祁门谷大战时有部分人走脱,战事大抵传了开去,她令士兵报上自己名姓,县官不至拒之不救。
紧了紧怀中冰冷的人,沈浥尘的心好似也化作了块坚冰,她紧抿着唇,蹭了蹭季舒的鬓角,想要寻得一缕安慰。
不知上苍是否听见了她心内的祈愿,又行了段路,耿义等人便急急赶了来。
“世子妃可还安好?”耿义喘着粗气上前,见了她怀中昏迷的季舒,又迟疑着道,“这是……”
沈浥尘粗略一扫,见来人约有三千众,忙说道:“祁门谷附近尚有不少青衣匪逃窜,想来未及走远,还请将军速带人前去围剿。”
她施放神火时见者甚多,多数虽已丧生火中,却不可让太多人传扬开去,否则众口铄金下,日后麻烦不小,方才是无办法,现下既能补救,她自不会错失良机。
耿义见她面色甚是苍白,有些犹豫,却听她继续说道:“典将军留百来人相随即可,此事事关重大,还请将军谨慎行事。”
耿义方才也远远瞧见了那火,心中也知事情不小,便依言将护送沈浥尘之事交与了典戎,自带了人赶赴祁门谷收拾残局。
“世子妃,咱们这是回军还是……”典戎仔细打量了下季舒,看出她情况不对,便是说道,“末将等赶来时,路遇过一处县城,离此地倒也不远。”
沈浥尘眼中一亮,强打起精神道:“还请将军在前带路。”
典戎又瞥了眼季舒,虽觉沈浥尘这般有些古怪,却不曾询问,只控制着速度在前带路。
百来骑相随在后,众人行了不到小半个时辰,突见前方一辆马车驰来,驾车者正是先前派出的士兵,后边还缀着数百人。
原来附近有一刈县,县令听了士兵所言,不疑有他,迅速拨了马车和人手来接,于沈浥尘等人而言,真如雪中送炭,有了马车,季舒能少受些颠簸不说,行路也能快些。
将人移上马车,沈浥尘寸步不离地守再旁侧,焦灼等了一炷香的时辰,众人终于到了刈县城外。
此时虽夜色正浓,城门却是大开,守将带着士卒守在城门,见了来人,核验身份后,当即引着沈浥尘等人前往县令府邸。
“大人一听世子妃遇险,已将县内最是妙手回春的老大夫给连夜请到了府中,现下就等着世子妃带贵人前来了。”
“劳大人费心。”沈浥尘谢过,待至县令府邸前时,婉拒了典戎的搭手,将小白暂置马车,而后招来碧影,一同掺着季舒入了府。
县令等了消息,此时恰迎来,众人匆匆见了礼,县令也看出情况紧急,当即招呼管家道:“快将大夫请去厢房,一应物事都赶紧备下。”
管家忙不迭应下,一行人急忙赶往厢房,将季舒在榻上安置妥当后,大夫后脚便被请了来。
碧影顿时紧张地看向沈浥尘,季舒乃是女子,脉象上多少能看出点异常,若是处理不好传扬开去,后果简直难以想象。
沈浥尘却是管不了这许多了,绯烟不在身边,她只想让季舒活命,何况她一直不曾道明季舒的身份,只要一会处理伤口时将众人屏退,不让人看见季舒的真容,事情便还可控制。
不管她如何想法,大夫瞧了眼毫无声息的季舒,先是眉头一皱,搭上腕脉时,只觉脉象极为虚浮,甚至时断时续,根本难以感知。
明明不过数十息的功夫,沈浥尘却觉时间如此漫长,分秒都如身处炼狱,万分难熬。
“如何了?”她终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大夫叹了口气,沉吟片刻,方捋着花白的胡须,委婉道:“可以将参汤熬上了,若还有何未了心愿,也好及时交代。”
沈浥尘只觉眼前一黑,伸手扶着床柱,颤声道:“这是何意?什么叫……及时交代?”
“你这人说话前好生掂量清楚。”碧影见状,亦是吓得小脸一白,赶忙威吓道,“若治不得,仔细你的身家性命!”
那大夫也知沈浥尘身份,听了碧影这话,当即放言道:“这位贵人伤得太重,血都快流干了,若非上的金疮药极好,眼下这一口气都保不住。”
“人若无血,哪有命活?便是华佗再世也救不得!”大夫说着,转头便向县令求助道,“大人深夜请老朽前来,可不曾说过是送命的差事。”
县令尴尬不已,为难地看向沈浥尘,正要求个情,却见她突然紧盯着大夫,急切道:“若是以他人的血替代,可否?”
大夫默了须臾,而后死马当活马医,环视一圈诸人,问道:“在场可有哪位是这贵人的血脉至亲?”
无人答话,沈浥尘深吸口气,下定决心道:“用我的。”
她的血神异,如今也唯有寄希望于此了。
大夫一见她神色,瞧出了端倪,登时拂袖怒道:“简直胡闹!非至亲之血焉能相融?世子妃虽是救人心切,只怕即刻便能要了她性命!何况世子妃乃金贵之人,可别拉着小老儿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