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男人说着说着就笑起来，声音里不见多少担心恐惧，反而带着寒暄家常的烟火气。
叶楚楚拉了拉口罩，继续下楼。
男人的声音渐渐听不见。
下到楼栋大厅，叶楚楚一出单元门就看不少人聚集在外面空地上。大都是中老年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议论着奇怪的天象，抱怨着停水停电带来的不便利。
几个小孩儿在地上撒欢跑动，大叫大笑，丝毫不知忧虑为何物。
叶楚楚不紧不慢地越过人群往小区大门走，一路上碰到不少因为停电而提前下班回来的白领，有人低头匆匆走过，有人时不时抬头看向半黑的天际，面色惊疑不定。
小区门口的人脸识别系统因为停电而无法继续工作，进进出出的人也比平时多，物业干脆将黑色铁艺雕花大门敞开了，方便业主。
叶楚楚逆着人流走出小区，分辨了一下方向，准备去不远处亮着灯的大型超市里补充一下物资。
*
超市里灯火通明，人很多。
叶楚楚将帽子拉下来，跟着人流走进超市中。
因为身体素质太差，不能负重太多，她没有大肆采购的想法，只打算补充一点急需的物资。
她买了一个充电式的强光手电筒，买了一个用电池的普通手电筒，一盒十个配套的电池。未来七天全黑期，照明是必须考虑的。
走到零食区，她往购物篮里放了一盒巧克力，一盒士力架。她贫血，有低血糖的毛病，在身上备一些含糖量高的食物可以有效缓解不适。
中午还没吃饭，也不确定外面有没有饭店开张，叶楚楚拿了两盒自热米饭放背包里，打算饿了的时候吃。
结账的时候，隔壁收银通道有人大声抱怨：“手机支付多方便，谁身上还带现金啊！老子就是想买点蜡烛，五块钱的
事，难不成要我把身份证压你这里？！”
轮到叶楚楚了，收银员头也不抬地提醒：“有没有现金？没现金不能结账。”
“有。”叶楚楚早就准备好，从口袋里拿出几张崭新崭新的粉色钞票。
这年头随身带现金的人不多见了，别看现在超市里人多，其实大部分就想找个亮灯的地方呆着，真结账的没几个。
收银员诧异看她一眼，动作麻利地扫了码：“要袋子吗？”
“要一个。”
“一共389元。”
叶楚楚在不少人羡慕的目光中结完账，拎着塑料袋往外走。
超市外面越来越热闹，不少人往超市里涌。
大都是拿了钱过来买米面粮油，往家里搬东西的。东西多买点总没有错，不怕吃不完，就怕没得吃，反正保质期长，再怎么也要囤够一个星期的。
手上有粮，心里不慌。
这仿佛是刻在华国人骨子里的屯粮基因。
突然一阵喧哗传来，叶楚楚转眸看去，越过人群缝隙见到一个年轻男人晕倒在地。
他的同伴抓着他的肩膀用力摇晃两下，喊了一声“怎么突然烧得这么厉害，不会是感冒了吧，麻烦死了”，接着便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丢下他就走。
看样子，也没有回来的打算。
没什么热闹好看的，周围的人惊恐的四下散开，仿佛生怕沾上病毒。
穿着白衣黑裤的年轻男人昏迷不醒地躺在地上，身体微微蜷缩着，无助又可怜，仿佛被全世界遗弃。不少人经过他身边，只是投过去奇怪的目光，紧跟着便离开，丝毫没有施以援手的意思。
叶楚楚当然也不会。
她不想多管闲事，何况她是个有先心病的弱鸡，根本扛不动一百多斤的年轻男人。
收回目光，她大步朝前走去，走了两步之后却又突然停下来，泄气转身。
走到年轻男人身边，光线很暗，她看不清他的脸色怎么样，探他额头的时候发现他烧得很厉害。他额头布满汗珠，身体不时轻轻抽搐，喉咙中溢出痛苦的低吟，仿佛极为难受。
她扛不动这么重的人，直接花了一百块现金请路人帮忙，
将年轻男人扛到超市外墙角落中，免得他被人群踩踏受伤。
将人安置好，她在他手边放了一瓶刚买的矿泉水。
“不好意思，我也就能帮你到这儿了，希望你家人快点找过来。”
叶楚楚同情地看了年轻男人一眼，起身离开。
她转身之后，烧得仿佛置身火山的年轻男人强撑着睁开一道眼缝，只隐约看到一道纤细窈窕的背影渐渐远去。
家人？
把他当成麻烦和累赘的家人吗？
只坚持了一瞬，他握紧了手中的矿泉水瓶，再次昏迷，世界陷入黑暗。
*
从超市出来，叶楚楚仰头看向天空，头顶已经是漆黑一片。
也看不到星星。
偌大的天空像是被一层厚重的黑布给蒙上了，没有日光，没有星光，有的只是无穷的阴冷和死寂。
城市却还没有陷入完全的黑暗之中。
末世降临的七天全黑期，很多高科技产品都无法正常使用，但也有一部分功能保留。道路上停着不少无法启动的车辆，有车主疯狂鸣笛发泄烦躁，明亮的车灯将黑暗撕开一道道口子，照亮四周。
因为交通瘫痪，早上乘车上下班的白领都只能步行回家，大街上空前的热闹。不少人举着手机照明，熙熙攘攘往前移动，像是一颗颗星星。
天幕漆黑一片，四处都黯淡，唯有道路犹如一条明亮星河，很美。
但很显然，等到车子的汽油用尽，等手机电量耗尽，这样的景象也难得见到了。
那时候，会是什么景象呢？
叶楚楚看着眼前的一切，微微有些愣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