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水也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反应,愣了愣神,反应过来她把山竹又往怀里紧紧搂了搂。
“我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听我母亲说,他也是个中原侠客……”邱水的故事一点也没有什么传奇色彩,从她嘴里说出来更为平淡,丝毫不带什么感情的平铺直叙着。
邱水的母亲是西疆有名的美人,一朝被行走江湖的中原侠客迷了心,便有了邱水。儿女情长对江湖侠客来说是羁绊,西疆美人的一片芳心皆许不过让那位侠客行走江湖中又多了一桩风流韵事。
邱水,不过是这场意外爱情的意外。后来,邱水的母亲也心灰意冷,明知等不来便也不再苦等。带着她改嫁给了她的继父。
“也不该说改嫁,那个男人压根没娶过她。”邱水笑了笑。忽然一瞬间又觉得爱情真是这世上最不靠谱的东西,没有也罢。
父母教训就在眼前,她可没有自欺欺人,自我安慰呢。
“你身上的咒,是南疆血玉咒,是以你的血养了蛊。二十年蛊成之日,宿主必死。”当年母亲这样告诉她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是自己这样平淡庸碌的一生好像忽然就有了传奇色彩。
“你今年已经十八岁了,是时候该告诉你了,这是你父亲被下的咒,他的每个孩子都活不过二十岁。但他走的时候,不知道有你。是母亲对不起你。”邱水一直愣了好久。
“此咒无解,从今往后你想做什么,母亲都不会拦着你。”足足过了一个月,邱水才接受这个事实,这一个月她忽生了一场大病,几乎快死了过去。
躺在病床上的时日,她忽然就想通了许多。她想趁着这不多的时日,让这短暂的一生别留下什么遗憾。
当她安顿完一切就带着山竹离开了家,遇到忘杊时,已经是她离开家的第三天了。
“我不会再回去了,所以我现在除了山竹,孑然一身。”邱水低头吻了吻山竹,神情温柔娴静。
忘杊极力压抑住如藤蔓版滋长的疯狂念头,之前他几乎快忘了自己是蓬莱鹤仙,而这一刻他极力的想,动用自己的力量救邱水一命。
“忘杊,你在中原游历一定去过不少地方吧?有没有哪一处适作埋骨之地啊?”邱水抬起头笑看着忘杊。
忘杊心中不知滋味,她越是这样越是让人心如蚁噬,焦虑无措。
“邱水,你信世上有神仙吗?”这是忘杊第一次叫她的名字,他想让她说她信,如果她要求神仙庇佑,救她一命,那忘杊一定闯入鬼界也要为她逆天改命。
“我信。”邱水还是笑,忘杊的心都因这笑狂跳起来。
“你啊忘杊,浊世佳公子,疑为谪仙人。”忘杊一瞬间心滞住了。
她从来都这样出人意料,让人无可奈何。她好像早已没有了求生的意识,所以她不畏死不惧死,才能如此的淡然。
忘杊刚刚那个疯狂的想法让他一阵后怕,差点他就为了一个将死的凡人破了规矩。
他收了心神,又恢复了面无表情,心无杂念的状态。
那之后,两年的时间忘杊同邱水走过了中原的许多地方,看遍了这里四季晨昏的美景。
山竹已经可以自己蹦跶着跟在后面了。邱水就在这一年不知某个时刻便会咒发,但她从未说过,忘杊也未曾发问。
这两年的时间,对忘杊来说不过是千年万年中的弹指一挥。却是邱水的全部余生了。
“忘杊,明日是重阳节,我寻了菊花酒,来尝尝。”是邱水在外叩门。忘杊起身打开房门,邱水提着一瓶酒走了进来,自顾自的在桌前坐下。
今天客房只有一间了,两人只能共处一室。之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事,但忘杊从来都只在蒲团上调息。两人也长此以往的相安无事。
“明日我们去天门山登高赏花吧。”邱水笑着,和她在一起的日子时常会忘记她身上即将发生的不幸。
她倒了两杯酒,端起一杯递给忘杊。“好。”忘杊应着,也在桌前坐下然后端起酒杯轻啜了一口。
“天门山上的秋菊盛景是为一绝呢,一定很好看。”邱水满是期待。
忘杊却隐隐有些不安,秋菊总不免的让人想起死亡和凋零。他双眉轻蹙,沉默着又灌了一口酒。
邱水不知何时双颊泛红,眼神也迷离了起来。“忘杊……你会一直记得我吗?”
忘杊此时才抬眼望向她水光涟涟的眼底,这双杏目多情似水,每次直视都好像要深陷其中。
邱水早已习惯了忘杊的沉默,她又自说自话道“你会一直记得我的吧。我不怕死,我却怕……这世间一丝一毫我存在过的痕迹都没有了。”
她的眼泪毫无征兆的落下来了,这是忘杊第一次看到她的眼泪,颤巍巍的垂在眼睫上。
忘杊想要伸手去擦掉那滴泪,理智却死死地压制着他。
“或灵魂的死亡,是我无能为力的事。但若是这世间,连一个记得我的人都没有了,我便是真的死了。”
邱水好像再没有力气多说一个字一样,声音越来越低。此时的她敏感脆弱的像是一颗蒲草,随风摧折。
这让忘杊记起这些时日相处的点点滴滴,她的淡然无畏,洒脱豁达全像是逞强。
她不是不怕死,她怕的是另一种死亡,被彻底遗忘的从岁月长河里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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