枢密副使王贻永家里,杜中宵指挥着一众下人蒸酒,苏颂在一边袖手观看。
一切准备停当,杜中宵与苏颂一起坐到树下阴凉里,看着王家的人忙碌,说些闲话。
苏颂道“我听人讲,与你一起从许州来的那个吴克久,这几天也帮着朝中大臣蒸酒。这个人做事甚是乖巧,不知托了什么人,过几天要去吕相公府里去,见人就说呢。”
杜中宵淡淡地道“由着他去吧。这难道是什么好差事了?我们读书人,不好好读书,帮着大户人家做这些杂事,平白耽误正事。虽说家家都有谢仪,但我到京城来,岂是赚这个钱的?”
苏颂道“听杜兄的意思,这事做得烦了。也是,有的人家还好,能够指点文章,拓宽门路,有的富贵人家就只是给些银钱,便就没有多大意思。”
杜中宵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来,递给苏颂“如何从酒糟中蒸酒,我写了一本册子,过些日子献与朝廷,此事一了百了。以后朝廷自收各家酒糟,官家制酒,便就不需我来弄了。此次来京,本就是游学长些见识,顺便买些州县难以见到的书籍。这些日子我住在大相国寺,能买的书买得差不多了,说得话来的读书人,也不过苏兄了了数人,京城再待下去没大意思。”
苏颂点了点头,拿了杜中宵递过来的册子看。他自小家学渊源,不只是经史子集,各种杂学无所不包。杜中宵蒸酒的器具是不断改良的,里面很多东西很有意思,苏颂对技术感兴趣,两人便走到一起。
册子翻了一会,苏颂道“这里面特意提到,甑的上面要空,引酒的竹管要细,裹住竹管的湿布要不住更换。我看你最初蒸酒时并不如此,不知因何改成这样?”
“在锅里,酒与水混在一起,等到加热,便就成了水汽。此水汽有酒有水,站的地方大,是以甑的上面要空,让酒水充公混合。竹管要细,则水汽从甑出来,到了竹管里变得密实,便容易凝成酒。水汽要凝成酒,一是要密实,再一个要凉爽,是故裹住竹管的湿布要时时更换,才有用处。”
出酒实际上是蒸汽冷凝的过程,冷却是一方面,体积压缩是另一个方面。所以蒸汽从甑里出来,迅速进入变细的竹管里,加上湿布的冷却作用,使出酒的效率大大提高。这是杜中宵前世思维的惯性,不断地做这件事,便习惯性地不断改进。所以吴克久学了杜中宵蒸酒的方法,效率和品质却一直差得很远。
不过此事没什么大意思,杜中宵做了半个多月,便就不想做了。每给一家蒸酒,都会给谢礼,很是不菲。但杜中宵到京城来不是赚钱的,为的是游学,天天做这种事怎么行。
吴克久却见了眼馋,特别是可以借这个机会认识不少朝中官员,终究忍不住,毛遂自荐去替别人蒸酒。杜中宵没必要让吴克久拿着自己的技术做好人,干脆把技术写成册子,等到合适时机献上去。按照这个时候的习惯,献这种技术,杜家最少在许州一带的垄断地位牢不可破。有酒楼做基业,杜中宵这一世衣食不愁,可以把心力全部用在自己的前途上。
这个年代做大商人是没出息的,先不说赚了钱能不能保得住,日常生意就很难做。此时的商业并不是以商人为中心,而是以牙人为中心。类比杜中宵前世,最像的是租房之类的市场,真正掌握行业命脉的是中介,而不是有房和租房的人。牙人身份特殊,跟官府联系紧密,杜中宵前世的商业经验基本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