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十七不说话,盯着锻锤看了一会,开心地道“官人说的是,如果把这锻锤挪到水边,做得尺寸大一些,那力气不知道有多大呢!若是那样——呀,打铁岂不像揉面一样!”
杜中宵点了点头“孺子可教!我正是要你造那样一副大锤,用来打造大的物是!”
讲到欧洲的工业革命,经常顺便讲一下,蒸汽机实用之前,他们多用水力机械。水力机械最重要的两种,一是水利纺纱机,再一个水力锻造。对于工科生来说,这些不难,仅仅是结构而已,并不涉及复杂的力学计算。由于中国农村有大量的富余女性劳动力,水利纺织机械的需求不迫切,杜中宵首先想到的是水力锻造机械。锻造机械与中国使用了几千年的锥臼原理类似,稍加改造,便就成了锻锤。不过中国人在农业农具上有无数的聪明才智,但不知怎么回事,同样的原理向工业上面转却不尽如人意。
陶十七跟在杜中宵的身边日子长了,耳濡目染,脑子灵光。杜中宵讲了一下自己设想的原理,没多少日子,便就带着工匠制了这驴作动力的锻锤出来。这锤子用来打造大型工件冲击力不足,但打造农具刀剑是足够了。现在再打造二三十把钢刀,很快就可以制出来。
不过这个结构真正有用的,是可以改变动力,改造成水力锻锤。如果设计合理,那就可以打造大型工件,可以模锻齿轮等大型零件,甚至可以对钢板进行冷锻。虽然杜中宵军事上不是个武器决定论者,但他也清楚,如果有成千上万寒光闪闪的铁甲骑兵,在这个年代的战场上是何等震撼的事情。
想到这里,杜中宵暗自觉得好笑。这个时候不管开发出来什么样的新技术,不自觉地就想到了军事方面。虽然自己离着掌军还差得很远,却总有一种魔力让自己向那个方向考虑。或许,这个朝代军事上的孱弱留给后人的印象太深了,不想都难。
既然到了这里,杜中宵顺便看了打造其他农具的地方。犁是陶十七动手,杜中宵指点,改造之后的曲辕犁,比《耒耜经》所记载的短了许多。因为用曲辕,犁的长度可以缩短,长度短了,在地头转弯就灵活,甚至可以单人操作。说起地头转弯,《耒耜经》上面把犁前端与牛套连结的那个部件称为犁盘,让杜中宵很感兴趣。这个部件换到车上,就是转向器。
前世网上文章,经常说中国古代没有出现四轮马车,是因为没有发明转向器,转弯半径过大。其实最少在唐朝,因为转弯半径过大,在农具上类似转向器的部件已经发明出来了。那为什么类似的发明没有用在车上呢?杜中宵试着分析了一下四轮马车和两轮马车的优劣,迅速就放弃了。真做理论分析,杜中宵大学工科的知识是不够用的,他这个年代哪里查相关的资料去?对于轮子的力学分析,根本不是中学生的知识能够做的,更何况是多个轮子。只能用已有的经验大致推算,如人挑空的扁担,是一个挑法,一旦是重物,又是另一个挑法。人推空的独轮车,是一个推法,满载的独轮车又是一个推法。两个轮子的车,空车是轻轻拉着走,重载则是用襻挂在脖子上扛着走。两个以上的轮子,摩擦小的火车是牵引的,公路上的货车是半披挂在底盘上的,火车那样牵引的拖拉机,同样马力拉的货物比大货车少多了。
把各种见过的车列一遍,杜中宵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四轮马车是用来拉人和少量货物的,具有乘坐平稳和速度快的优势。可中国自古缺马,在中原最多乘座的是牛车,压根不适合。要速度,直接骑马,要平稳,那就坐人力抬的轿子了。“服牛乘马,引重致远,以利天下。”古人对这几种牲畜各有安排,并不是一个两个部件没有发明的问题。要想坐马车,得等到马匹数量多到那个程度,同时有需求才行。
犁是最重要的农具,不只是用来耕田,还可以配合垄作一起,用来进行中耕除草等各种作业,极大地解放人力。一户五十亩田,只有充分发挥犁的作用,才做得到耕作良好。这是杜中宵最重视的农具,今年大量的资金用在了这上面,明年春天,大量的犁要通过互保的形式赊到农户手里去。
锄和锨与杜中宵前世见到的形制已经没有大的差别,各种形状的用途,杜中宵也说不明白,只有根据农民使用的情况慢慢改进。不同的是,杜中宵这里制的锄和锨都是用钢打造,虽然不是坩埚里炼出的工具钢,普通的灌钢对农民也是难得。加上精心的淬火,已是周围难得一见的精品。
二十把钢刀虽然卖的钱多,但给地方带来的变化,完全不能跟这里的农具比。等到明年,这些农具到了种地的农民手中,永城周围必然会变一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