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钱的上面,镀着锡。你仔细看看,是不是与锡器有些相似?铁是镀锡,仅此一项,就不是普通人能够制出来的。如此制的铁钱,不能鼓铸,必要压制,这又不是民间能够制造的。这钱诸般都好,只是钱值有些低了。我已命杜签判,把上面文字改为三文,再制一些出来。”
王克臣点头“相公说的不错,若是民间不能盗铸,改为三文自然合适。不过,如此一来,民间行用的铁钱还是难绝,要谨防百姓收了这钱,藏起来不用,依旧用旧铁钱。”
夏竦点了点头,沉吟一会,道“你说的极是。我们发了新钱,若是还收旧钱,百姓定然都把旧钱缴上来,舍不得用新钱。要防此事也不难,衙门收税,不要旧钱就是。只管发新钱,让百姓自己兑换。”
王克臣苦笑“相公,此事万万不可。如此一来,民间的旧铁钱岂不是一下废了?现在民间存的铁钱何止千万,一下废掉,必然民怨沸腾。转运使司在城里新设衙门,那还了得!”
夏竦闭上眼睛,过了好久,才淡淡地道“通判以为,该当如何?”
王克臣拱手“最稳妥的办法,是让杜签判多制些钱出来,用半年或数月时间,让百姓用旧钱兑换新钱。过了时限,再废旧钱不迟。如此虽然开始亏上一些,新钱不能盗铸,这是长久之计。”
夏竦摇了摇头“通判有没有想过,如此做,衙门要亏多少?河东重地,驻扎兵马不少,处处都要钱粮,经不起如此撒钱啊。不如这样,半年之内,可以旧钱新钱并用,过了期限,全用新钱。”
王克臣沉默不语,不敢冒然回答。半年时间,民间已经有铁钱必然不能兑换完毕,到了时间,不知多少民户要倒霉。最可能的情况,是旧铁钱民间照用,只是衙门不收了。这样做衙门不会有损失,但民间必然有人家因为废旧换新,大量财产化为乌有。
见王克臣不说话,夏竦又道“杜签判来的信里,对于行用新铁钱,只说了一点。那就是如果官府用新铁钱换旧铁钱,要谨防民间大量铸旧钱,拿来混水摸鱼。”
“这倒是难防。”王克臣叹了口气。这种事情是必然会发生的,只要衙门敢兑,民间必然有人乘机大量铸旧钱。因为兑换,还少了以前铸了难花的麻烦。
夏竦点了点头,道“是以,行用新钱,是绝不可能兑旧钱的。最多给几个月,新旧并行,有那些受损的民户,只好自认倒霉了。你拿盒子里的一半新铁钱出去,分给州里官员,让他们看一看,新钱有哪些不足的地方。三日之后,报到我这里来。”
王克臣拱手称诺。这是新事物,夏竦虽然觉得不错,到底心里没底,要州里官员一起提意见。
夏竦又道“此事非小,吩咐下去,不得对外泄露了消息。要防衙门告示未出,有人得了消息,提前用手中铁钱买货物,换金银铜钱,惹起民间物议。”
王克臣称是,心里却明白,这一点很难防止。官员都是外地人,或许能守口如瓶,可他们都有家人奴仆,还有手下公吏差役,如何能够杜绝?更不要说,以前的俸禄也多用铁钱,官员手里本就不少,他们肯定第一时间把自己手里的旧铁钱用掉。
不过转念一想,这何尝不是夏竦给官员们人福利。边地为官,多有不易,夏竦不算刻薄的人,能够给下属点好处,也不会吝惜。此事关键不是杜绝,而是一定要把握好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