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当徐徐为之。用一二年时间,官府发放俸禄、和买民物,都用新铁钱。等到民间的新铁钱多了,再用数月时间,彻底禁绝,方是上策。不然,纵然是大通监多铸新铁钱,也到不了百姓手里。”
说完,杜中宵见郑戬不为所动,显然不认同自己意见,不由暗暗叹了口气。其实夏竦在的时候,也曾经有过跟郑戬一样的想法,被杜中宵劝住了。倒不是夏竦认同了杜中宵,而是重视他的意见。这些官员治理民间,在政务上不像杜中宵这样婆婆妈妈,只要认定了某个政策有利,便立即推行下去。至于百姓受到损失,不愿意,甚至闹事,那重要吗?
杜中宵清楚,新铁钱是好,但民间旧铁钱过多,切换得急了,必引起民乱。最容易出事的,是官府收税,突然间不收旧铁钱了,百姓手中没有新铁钱,只能用财物去换,短时间物价暴跌。虽然不是商业社会,物价暴涨暴跌,会让民间,特别是底层百姓无以为生。
平定了下心神,杜中宵又拱手道“至于管理毛皮市场的吏人,与其他州军比起来,确实是多了一些。不过下官认为,这不是坏事。货场就在那里,有那么多交易,那么多工场,必然要管起来。如果衙门不管,那就只能让行会去管。去年因为生意好,行会鞣皮涨价,着实惹起一场风波。直到前些日子又新建了两处工场,鞣皮的工钱降了下来,才一切顺利。下官以为,毛皮生意在本城至关重要,宁愿让衙门的吏人管着,可以如臂使指,强似让商人自管。”
郑戬道“那么多吏人,衙门要发俸禄。我们为官,为朝廷做事,当勤俭,不可挥霍无度。裁掉了吏人,这些钱可以花到需要的地方,此为正途。”
杜中宵放下手,不再说话。这种事情是争论不出结果来的,都有道理,而且在明面上,郑戬说的比自己更有道理。但行业在那里,大量的商业活动真实存在,衙门不管理,就只能让民间商人自治。商人自治会出什么问题?前几个月已经发生一次了。裁掉了吏人,仅存的少量人手管不过来,必然会在民间发展自己的势力,形成各种小团伙,更加麻烦。
见杜中宵不说话,郑戬道“此事我意已决,你不必多想了。若你不方便,那就让知录去办。”
杜中宵拱手称是,闭口不言。他感觉得出来,郑戬对自己并不信任。想来也是,谁都知道自己是夏竦的人,郑戬又跟夏竦的关系不好,不可能公正对待自己。
见杜中宵拱手听命,郑戬的面色缓和一点,道“这两日你交待一下,再到大通监一两个月。现在最要紧的事,是多制些新铁钱。你到了那里,不管是收买也好,还是向冶户加课,务必使新铁钱比现在多上一两倍。河东路钱法混乱,此为最急之务。”
杜中宵拱手称诺。这位郑相公新来,看来是要做些事情的,既然与自己的想法不一样,还不如离开并州。自己惹不起,总躲得起。
出了长官厅,杜中宵仰头呼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毛皮货场和新铁钱,都是自己的功劳,怎么新的长官来了,先拿这两件事向自己开刀。新官上任三把火,没想到这火先烧到自己的头上。
到了都厅,回到自己案后,杜中宵随手处理着公务,没一点情绪。他已经可以预见到,郑戬的这两项举措,必然惹出乱子。可自己在一边看着,却一点办法没有,说得多了,徒惹人厌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