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的几个小军官听了,觉得怪异,接了酒坛,每人尝了一小口,俱都咂舌不已。白酒的价格是水酒的十倍之多,往常发给厢军的,多是水酒。偶尔发次白酒,衙门的吏人还死命向里面兑水。
几人商量了几句,一个小军官道“指挥,这次发这么烈的酒,莫不是有诈?”
庞勋怔住,眼珠转了转道“不可不防,那帮撮鸟欺我们厢军习惯了,不信他们转性。你们派个人到北门去,打听一下,广锐军那里发的什么酒。”
一边有人应诺,向外面去了。
庞勋低头寻思一会,自言自语道“今日的酒性烈如火,世间的好酒,不过如此。再要更好,除非是仙酿琼浆。想来是知军官人正榜进士出身,跟以前的军汉不同,可怜我们这些离家万里的厢军。”
杜中宵是至今惟一一个文官出身的火山军知军,以前的无一例外全部都是禁军将领。虽然偶有隶步军司衙下,不苛待厢军的,最多也不过是比照着禁军给几成待遇,还没有一碗水端平过。
军衙后衙,程文礼和潘振带了本军官员团团围坐,簇拥杜中宵在中间,
一众官员再次参见完毕,程文礼道“火山军僻处极边之地,人户不蕃,地形破碎,实在是天下少有的苦寒之地。我们几个在这里为官的,哪个不是生活所迫,不得不来?但凡有点办法,或者家里不缺吃少穿的,宁可在京城待阙,谁会来这里?不瞒官人,我已过任期一年,因无人来代,不得离去。哎——”
潘振也叹气“往常的知军,都是行伍军人,于政事大多粗疏,一有事端,便拿我们这几个文官撒气。城中军汉横行,衙门也管不了他们,百姓多有怨言。在这种地方为官,一言难尽!”
周围的几个官员纷纷叫苦,就连兵马巡检孙丹也是叫苦不迭。火山军驻军两千,人户三千,完全是一座军镇。而且地处边陲,民户几乎全部编为乡兵,也列入军事管制,民事官员自然处处受气。
杜中宵道“你们也不用叫苦,这里虽然地方荒僻,但也好在事务不多。不但不用缴纳赋税,朝廷每年还有大把钱粮拨来。只要好好经营,何愁不成一处世外桃源?”
程文礼连连摇头“知军初来,不知地方的苦处,有这种想法也不足为奇。知军,这里比不得中原一马平川,周围不只是群山连绵,而且地形破碎,沟壑纵横。两山之间,人与人各自看得见,真要走过去却需十日八日。周围村寨,除了有大路通达,若是没有向导走入山里,几年都走不出来,都是常事。”
就是黄土高原吗。由于雨水冲刷,山间切割出了无数山谷,仿如迷宫一般。这里大量使用蕃兵,就是因为周围的山地,实际无法有效治理,只能依靠番户自治。只有一些大的山间谷地,人烟稍稠密,才能设堡寨,进行有效治理。火山军与契丹接壤,紧邻黄河,按说地理位置重要。实际周边数百里的地形过于破碎,大军无法行动,是个无人重视的小角落。
杜中宵道“我自宁德军北来,一路沿黄河而进。自进火山军境内,见河谷宽广,地势平坦,若是开垦出来,得许多良田。仅这河谷之地,便可养数万人。”
程文礼连连摇头“知军说得容易,做起来却千难万难。这里地近北地,胡俗浸染,民户大多半农半牧。他们种地,莫说精耕细作,实际全部看天吃饭。能在种地之地,耕种平整田地的,十户里也难见一户。黄河两岸荒地虽多,他们也只捡那些最种的地来种,其余还要荒着放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