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岊站在城北巨大的烽燧上,看着远处山头上的几匹马,暗自冷笑。这处烽燧建在高处,天气晴好的日子,周边十里之内尽收眼底。契丹的探马这几日一直在周边转悠,张岊早就注意到了。看来契丹人不死心,自己已经占了唐龙镇,他们还是打着前来劫掠的主意。
契丹靠近河东路的宁边州和武州都是这两年建起来,偷偷设立,没有知会宋朝。这两州建的地点都很微妙,正处于两国没有明确划界的地方,隶朔州之下。契丹打的主意,是偷偷蚕食周边小蕃部,造成既成事实,在条件合适的时候,吞并宋朝的疆土。
这一带蕃部众多,交通不便,对宋朝来说治理相当困难。加上数十年前,潘美镇守河东的时候,大量迁移农户入内地,使这一片游牧农耕混杂的地区,农业消失,只剩下了游牧民族。对游牧民族,契丹的手段比宋朝多得多,很多小蕃部都被其控制。
唐龙镇这里,是真宗年间,来家内斗的时候,一方引契丹兵为援,契丹乘机插手这一带事务。
寒风呼啸着刮过大地,枯枝败叶在地上旋围,刮在身上冰冷刺骨。自下了那一场雪,天气一天冷似一天,寒冷的冬天即将到来了。
一个亲兵走上烽燧,对张岊叉手道“都监,有克顺族首领前来拜见,等在城里。另有部署王太尉派人赍公文来,其兵马已至黄河,约都监与杜知军到火山军共商军事。”
张岊点头,走下烽燧,进了城里。依军制,部署高于都监,但不一定是统属关系。遇战,官卑者先出迎敌,常例都监带兵三千,部署带兵万人。张岊兼任沿边都巡检使,事权高于王凯,兵力则比他少,在麟府路军马司的地位也低。杜中宵是文臣知军,兼本军兵马都监,又是另外一个系统。三人并没有明确的统属关系,遇到战事,应该商量着来。
唐龙镇是麟丰府三州北边屏障,张岊带兵进占,王凯立即带兵进入丰州,进占各地,重整残部。此时党项与宋大战数年,又经过与契丹一场大战,已退回屈野河以西,屈野河也是宋和党项法律上的界河。
从丰州到唐龙镇,在被党项破之后,大量人口财物被掳掠,已经残破,此时属于三不管地带。在此之前,宋军驻守府州,在屈野河东岸与党项对峙。丰州置之不理,任由小蕃部自治。
庆历四年,宋朝曾有意放弃麟丰府河外三州,使其脱离朝廷控制,彻底成为羁縻藩镇,作为跟党项的缓冲区。欧阳修奉命巡边,否定了此事,并提议开垦河东路的禁地。其时明镐镇河东,在麟丰府三州的处置上支持了欧阳修,但却不同意开垦禁地。
杜中宵到火山军,先是建了营田务,率先开垦禁地。又与张岊一起,分别占领唐龙镇和偏头寨,抢先进入三不管的这一片小蕃部地域,实际还是两年前欧阳修的提议。
回到官厅,三个蕃人随着兵士进来,到张岊面前叉手唱诺。
张岊答礼,克顺族首领道“我等蕃部向来为大宋臣子,僻处一域,却时时不忘朝廷恩德。前几年西境昊贼肆虐,占我土地,抢我牛羊人口,苦不堪言。直到今日,都监进驻故城,我等听闻,无不相拥哭泣,朝廷终究没有忘了我们。本族人口寡少,财物不多,谨备羊三十口,毡帐十顶,望都监收纳。”
张岊点了点头“首领有心了。等到来年我上禀朝廷,必有封赏。”
首领连连道谢,倒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到唐龙镇快十日了,周边的十四大蕃部陆陆续续来人,忠心归顺。不过都跟克顺族一样,送来些牛羊劳军,让他们出兵出人是不可能的。这一带情况特殊,这些蕃部早就练就了一身左右逢源的本领。宋军来了,他们出些财物,但不派人参与宋军的作战行动。说到底,宋军不会抢掠他们。宋军战败,他们跟契丹和党项也无大仇,不会遭到惨烈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