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事堂里,几位宰执处理罢公文,坐着小憩。参政吴育拢着袖子,到首相贾昌朝面前拱手“相公,麟府路王军马和火山军杜知军已到京城,在城外待旨。年前唐龙镇一战,他们处置得当,不只是得了唐龙镇这处要地,全灭入寇的契丹人,做事又有分寸,让契丹人无话可说。此是近几年难得的大胜,朝廷当重赏,以安将士和边臣之心。到京城而不得入,极为不妥,当极早引对。”
贾昌朝不紧不慢地道“唐龙镇地处三国之间,多方称臣,比不得其他地方。虽然契丹人最终认了此事,还不知党项那边怎么想。还是等一等,有了陕西路消息,再引对不迟。”
吴育面色不悦“边臣立功,不从速赏赐已失人心,岂有再拒之京城之外的道理!这两年契丹与党项交恶,大战不已,正是本朝巩固边疆的机会。如此冷落唐龙镇一众功臣,只怕西北将士更加畏缩。”
贾昌朝道“此事我自有处置,你不必多言了。边疆大事,一切都应慎重。”
见吴育满面怒色,悻悻地回到自己案前,一边的新任参政文彦博道“吴大参说的也有道理,边臣回京述职,依例当立即引见,让他们等在城外不好。枢府移文,欲让王凯两日后见驾,火山军知军也应当一起。不然,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贾昌朝道“此事我再与枢府商议,你们不须议论。”
夏竦回朝任枢密使前不久,惯例是由昭文相兼任枢密使,贾昌朝刚刚辞去兼职不久。对于枢密院的事务,政事堂的其他几位宰执不好多说,文彦博叹口气,也不再说什么。
吴育和文彦博都是天圣五年进士,四十出头为执政,这个职位上是极为年轻的。此时的政事堂老中青结合,本该是有番作为的时候。可两位宰相贾昌朝固权,陈执中圆滑,却显得有些死气沉沉。吴育性子执拗,遇事敢言,为参政后跟贾昌朝冲突不断。文彦博为官谨慎,左右逢源,掀不起什么大浪。
另一边的枢密院,夏竦安坐,问一边的副使庞籍“麟府路军马王凯和火山军知军杜中宵,到京城已有数日,在城外待旨。中书可有消息,安排他们什么时候引见?”
庞籍道“贾昌相公言,待陕西路报回党项军情,再作处置。”
夏竦淡淡地道“唐龙镇一战,河东路奏报极为详细,还有什么不清楚的?近日河东路奏报,契丹西南面招讨司欲在开春之后,对党项用兵,哪里还有余力顾及什么唐龙镇?东府一再推托,让大将边臣待旨城外,与惯例不符,他们是怎么想的?”
庞籍拱手“今日已移文,两日后王凯见驾,不知东府怎么回复。”
自西北用兵之后,中书的地位便就明确位于枢密院之上,贾昌朝不松口,王凯和杜中宵就只能在城外待着。两人说是回京面君,实际上什么时候进城,是中书和枢密院说了算,除非皇帝特旨。这种事情皇帝怎么可能干涉?打乱了两府部署,不知道又惹出什么乱子来。
战争时期,边将入京要立即入宫,任何人不许阻挠耽搁。现在议和了,这些旧规矩都废弃,一切要听从两府的安排,特别是中书的安排。说到底唐龙镇在朝臣眼里不是战事,而是边境纠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