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脚踩着钱箱,吴六叔高声道“这些日子大家活做的好坏,衙门的人都看在眼里。你们这些随着我做的,分外卖力,关押司看着满意,报与了营田务衙门。等到秋后,铁监那里还有其他的活计,我已经问过了,无非是砸碎分拣矿石,并不太累。若是有意的,到时来找我,继续赚钱!”
这个消息出乎大家意料之外,一时议论纷纷。乡下农闲没有其他事做,头脑活络的,走街串巷做些小生意,多少赚些钱贴补家用。没那个脑筋的,只能到处做些零工,赚一文是一文。像修路这样长时间稳定的工作,又不拖欠,那可是求之不得的。
见众人不语,吴六叔微笑道“你们自己回去思量,愿意做的来找我,不愿做的也不勉强。我们种地的人,赚一文钱也难,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
那么大一个铁监,这种零活数不胜数,每天都有。与其到时找零工,不如固定一帮包工头,把活计包给他们。这是修路之前杜中宵就定下来的,修路的过程,也是对人进行筛选的过程。衙门筛选合意的包工头,包工头筛选合意的工人,到时候他们自由组合。
说过了以后的打算,吴六叔打开钱箱,取出一本小册子,照着上面的名字,开始发钱。他小时候上过几天私塾,认识几个字,读书做文章不足,将就认人名数字。在乡下这就了不得了,若不是如此,怎么做得了工头?这两个月的路修下来,他只是看着,赚的钱就比筑路的人还多。
发过了钱,到了吃饭的地方,看见山一样的白面馒头堆在那里,旁边大锅里满满的猪肉炖豆腐,还有好几坛酒,众人一阵欢呼。在家里种地的时候,谁舍得吃这样精致的食物?纵然家里种麦,大多数人家也没有吃过白面。整个叶县,才有几处能磨白面的磨房?到底是衙门,做事情就是大气。
衙门里,杜中宵和苏颂几个人一起,在案上写写画画,筹划着铁监的事宜。
杜中宵道“第一年,也不要多,我们争取一个月能冶二百万斤铁——”
一边的柳涚笑道“运判,这数目定得高了。如今天下铁课也不过七千余万斤,我们一处铁监,又是新开的,一年就要两千多万斤,占天下的三分之一,怎么可能!”
杜中宵道“事在人为!为了这处铁监,内库拨来的现钱就五十万贯,不能达到这个数目,我们怎么向朝廷交待?调到这里来的拉纤厢军,这些日子陆陆续续就要到了,我们仔细规划,就按着这数字来!”
说完,杜中宵又道“冶铁用煤,按着一月二百万铁算,煤当不少于五百万斤。这是约数,可能会多,也可能会少,现在没有确数,先这样算着。一辆大车就算拉五百斤,则一月就要一万车次。按着一月三十日算,一日就要三百余车。从采煤的地方,到铁监一百余里。三十里一铺,六十里一驿,刚好是两日行程。光运煤,我们就要六七百辆大车。按着这个数字,安排路上驿站马铺。”
柳涚心里默算一下,再不说话。叶县虽然处于交通要道上,何曾有过这样壮观的运输车队。光消耗的粮草,就是一个巨大的数字,本县根本支撑不起来。
杜中宵又道“按着营田务的安排,这处铁监要有一万余人。均算下来,一人千斤铁,这个数字实在太少。是以今年除了冶铁,还要继续建炉开矿,争取两三年内达到一月五百万斤。”
这话出口,不但是柳涚,就连苏颂的脸色也不好看了。按杜中宵的意思,是想靠着这一处铁监,把天下的铁产量翻一番,这可就过份了。
其实在杜中宵的心里,这个数字真不算大。一年六七千万斤铁很多么?不过是三五万吨而已。后世随便一个小铁厂,就能超过这个数字。自己选好了煤矿,焦炭也炼了,自然要起高炉,一年几万吨还不是玩似的。一切的难题,都可以在实际生中克服。难得这样一处有煤有铁的地方,当然要争取建成冶铁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