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公亮道“有。且请李团练来,他带得有圣上话语。”
叫了李玮,韩琦和杜中宵与两人到了后面,各自落座,拱手道“外面人多嘴杂,里面讲话。”
曾公亮道“在下离京前,庞相公特意召见,言如耶律宗真果毙于唐龙镇,则其军必乱。相公言穷寇勿追,已立大功,不必多求小胜,以免有失。”
李玮道“官家言,一切谨慎。二相公为边帅,许便宜行事。宗真一亡,契丹必生内乱,本朝坐观成败即可。不必逼虎入绝地,过于撩拨契丹人。”
韩琦道“灭宗真已是大胜,朝廷谨慎也是对的。不过,我与韩待制已命大军北上,取契丹的河曲数州。你们二人回去告知圣上和庞相公,河曲之地我们能取则取,契丹死守则会退回。”
曾公亮和李玮点头,一起表示必然把话带到。
两人带来的话不是朝旨,只是表明宰相和皇帝的态度,供韩琦和杜中宵参考。面临大胜,朝廷虽然有意保守,却不能直接命令韩杜二人退兵。如果那样做,以后的仗就没法打了。这就是韩琦坐镇这里的作用。如果只是杜中宵一个人,朝廷表明不想大打的态度,他命大军北上就要仔细掂量了。
皇帝和朝臣只见知道战果,这一仗到底怎么打的,杜中宵的军队相对契丹的战力如何,他们都一无所知。仅仅三万人,还是营田的厢军,对契丹大举进攻过于玄幻了些。
曾公亮详细问了杜中宵北上的部署,一一记下,道“待制且小心,河曲之地不只有契丹大军,还与党项为邻。宗真一死,党项人未必如从前恭顺,与我争河曲也有可能。”
韩琦道“我已命麟府路和并代路一共四万兵马,到唐龙镇来支援,枢密院并无异议。朝廷可命秦凤、环庆和鄜延三路兵马集结,以当党项,以防党项生事。”
曾公亮道“相公的话我记下了。只是那三路精兵随狄太尉南征侬智高,只怕当不得大用。”
韩琦道“只要有兵马集结,让党项不敢以倾国之兵夺河曲就好。如果耶律仕守不守三州,带大军回上京,我们七万兵马,也不怕党项人来。”
商量了战事,曾公亮一一记下,四人才重回厅里。
打了胜仗,朝廷会维护前方将帅的权威,有不同意见,也只是提建议,由主帅自己决定。当然,如果不按朝廷说的做,打了败仗,建议就不只是建议,成了罪状了。如果最后胜了,当然一切好说。
石全彬已经吩咐准备酒筵,见到韩琦和杜中宵出来,高声道“今日众人欢聚,甚是难得,痛饮一场,以庆贺大胜!两位相公且来做,你们不来,别人如何敢饮酒?”
石全彬的嘴里,杜中宵的地位这几天一直上升,现在平时称呼,待制减少,经常称相公了。没做过宰执,杜中宵这个相公,着实水了些。
各自落座,宰了一只羊煮了。这时候王珪等人才突然想起自己的身份,拿了赐的御酒,以及京城里带来的各种下酒菜,吩咐摆了一桌子。此次大胜提振士气,不只是御赐,知道的王公大臣,也纷纷送了庆功的礼物,让来的人带着。各种鸡鸭鱼肉,甚是丰富。
事出突然,所谓御酒也只是宫中封存的好酒,食物多是京城市面上买来的。正是冬天,也不怕路上腐坏,大家都是有什么买什么。甚至还有几十筐襄州的柑桔,让杜中宵觉得有些熟悉。
饮了一杯酒,杜中宵道“其余的御酒封了吧,留给前方的将士。诸位远来,若不嫌本地的酒粗劣呛喉,还是用些本地的酒好了。多年以前,我知火山军,这里开了几处制酒作坊。”
众人称是。石全彬吩咐把剩下的御酒封了,有机会运到前线去,重新换了本地酒来。
酒过数巡,气氛热闹起来,十几位使节纷纷过来向杜中宵劝酒。他们都是出使契丹见过耶律宗真的人,今日见了他的尸身,有隔世之感,感触最深。
李兑看着豪饮的杜中宵,甚至觉得有些不现实。这是那个自己帮助下,到京城游学,才中进士的故人之了?自小到大,一向平平无奇,没想到能做出这种惊天动地的大事。想十年前,在家乡的县城,还被本乡的势力之家欺负。十年之后,统数万大军为一方帅,谁还记得那个欺负他的小人物是谁。
杜中宵饮了十几碗酒,只觉酒劲上涌,浑身燥热。自那一战后,他一直压抑自己,生怕得意忘形出了乱子。到了今天,借着酒劲,才甩掉了心理上的包袱,只觉豪气勃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