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郎吃了一惊“城中的党项兵如此不济,这就要献城?!”
杨文广道“我看他的样子,不似作伪,党项守将可能真要献城了。这也合乎情理,他是党项的黑山刺史,也是庄浪部的首领。黑山司一破,庄浪部无所依,要生存下去,只能依托朝廷。”
十三郎想了想,道“这个庄浪部我记得在黑山以北,是这一带最大部族,如此不济么?”
杨文广笑道“最大部族,有多少人户?将军,他们三千余帐,不过内地一县人户,能养出多少兵来?我们连契丹皇帝都杀了,击溃契丹十万大军,又逼退十余万,他几个脑袋,敢与我们作对!”
听了这话,十三郎胸中升起豪气,道“不错,我们一败重元,再毙宗真,连续击溃党项十余万大兵,逼退十余万,这等大胜,数十年无人可比!什么蕃部大族,在我们面前,如土鸡瓦狗一般。只是这些大胜仗,我觉得还不过瘾,却不想城中的这个刺史倒有见识,早早献城。”
杨文广点头“是啊,连续大胜,我却从没有上战阵搏杀过,以前哪有这种事情?想起来,犹如做梦一样。或许,以后打仗,就是这个样子吧,再不像从前。明日一早,你带精干手下,护送这位庄浪师道到天德军,面见经略。这一带的蕃部虽然已经扫荡,难免还有落网之鱼,路上一切谨慎。”
十三郎道“后面是我们粮道,骑兵一直在巡视,大车不断,有什么意外!对了,明日我带多少人马?这里若是有大仗,便多留一些。”
杨文广道“若此人说的不假,敌人都要献城了,还能有什么大仗?带五百人去,除了防路上有意外,也能掩人耳目。刺史献城,下面的将领未必顺从,不要漏了消息。”
十三郎称诺。五百骑兵,没哪个党项部族能对战,最大的庄浪部也不行。
第二日天未亮,杨文广便叫过庄浪师道,指着十三郎道“这是本军骑兵首领武将军,你随着他去见经略。路上听武将军指挥,不可节外生枝。”
庄浪师道连道不敢,奇怪地问道“杜经略不在这里么?”
十三郎道“乱问什么?经略何等身份,多少大事等着他做,小小兀刺海城算什么!”
庄浪师道见十三郎身材高大,如同天神一般,说的严厉,吓得不敢再问。
辞别杨文广,十三郎点了五百精骑,带了庄浪师道,一路急行,向南而去。路上吃了些干粮,马不停蹄,到了傍晚时分,到了天德军城下。
见爱骑汗水淋漓,十三郎心痛,先安排了手下的坐骑,才带庄浪师道到了官衙。
庄浪师道这才知道,原来杜中宵是在天德军,远在后方近两百里外。这样的大战,宋军统帅居然不亲临前线,就能打得党项无还手之力,也不知道宋是怎样战法。
看了十三郎带来的杨文书状,杜中宵递给韩琦,道“没想到放了几炮,党项守将就要献了。相公与我一起,去见见这位庄浪长老,如何?”
韩琦看过,笑道“他是来见你,我去做什么?庄浪部而已,一个河曲路经略,足够了!”
把书状放下,韩琦道“若庄浪部真来降,黑山刺史献城,经略欲如何?”
杜中宵道“不战而屈人之兵,上上之策。所谓千金买马骨,庄浪埋保真要献城,自然不能亏待了他。黑山以北,可以依然是庄浪部族地盘,河曲路兵马,还可以帮着他抵御白鞑靼。”
韩琦点了点头,又道“如此做,是得人心。不过,不怕庄浪部坐大?”
杜中宵道“这些日子,我们一直在河曲路推游牧变定牧,庄浪部又怎能例外?不必强推,只要定牧的部落吃得好过得好,他们这些部族都会学的。以后这一带,放牧的以羊为主,卖羊毛,东胜州学火山军,纺羊毛,织毡呢。用羊毛换粮食,换各种衣物,他怎么坐大。”
此事两人商量过多次,韩琦笑着点头“经略说得不错,只要羊毛产业起来,就断了游牧部族掳掠的根。羊毛换到粮食,朝廷就捏住了他们的口粮,什么部族都不堪一击!就如此,经略可以答应,只要庄浪埋保献城,庄浪部就可以得到朝廷支持,向北抢白鞑靼的地盘!契丹此时两帝并立,其他地方根本顾不过来,用党项对付鞑靼,是可取之策!”
发展羊毛产业,让游牧部族获得稳定财源,再向他们出售粮食,改变了他们的生存环境。朝廷控制各部,不许各部互相吞并,防止坐大。杜中宵入河曲路,已经规划好了未来治理方案。以绵羊为主,再加上提供精料和牧草,使这一带定牧成为可能。保障他们生存生活的,是朝廷的羊毛产业和粮食,不再依靠部族。以新的生产力改变旧的生产关系,直至部族消失,彻底纳入朝廷统治。
在这个过渡阶段,必然有先行的部族得到好处,是庄浪部还是什么部,杜中宵不在意,韩琦同样不在意。反正最后终将消失,何必在意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