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人到了自己面前约三十步,彭原口中哨声一响,立即枪声大作。
见前面空地的火枪阵第一排升起硝烟,密密麻麻的枪声响起,许多官员变了脸色,有些惊慌。哪怕是看过开枪开炮,真正的战场在面前略微露出一角,还是把许多官员吓得够呛。
见身边的宰执、翰林也有人色变,只是强自不表现出来,石全彬对赵祯道“官家,真正的战场可比现在吓人多了。除了枪,还有炮呢。炮声不停,惊天动地,血肉横飞,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可比。”
赵祯虽然心中震撼,却面色不变。做个皇帝,这最基本的镇静功夫还是有的。听了石全彬的话,只是点头。放枪就已经如此,炮火连天的真正战场,还是不看的妙。
火枪打到的木人,后边的士卒感觉到了,便立即停下,其余人绕过,以示伤亡。
见第一排开了枪,便立即退到第三排,第二排上前接着开枪,刚刚放过枪的那一排装药装弹,狄青道“如此轮番开枪,有分人张弩、发弩之意。”
石全彬道“太尉久经行伍的人,一眼便看得出来。确实如此,火枪军阵轮番开枪,确实与分人张弩、发弩类似,却难了许多。要在阵前从容熟练,非经过长时间苦练不可。”
狄青点了点头“留后说得是。要想阵前如此从容不乱,非要苦练不可。”
听了两人的对话,一众宰执、翰林纷纷点头,看出了点门道。不过他们想不到狄青的眼里,难度比他们查的大得多。哪怕是现在的禁军精锐,没有几个月的苦练,也难达到这种效果。
从三十步逼近到十余步,贺成舟部原来的第一排,已经大部损失,伤亡了近五十人。
赵祯和百官看在眼里,再看看火枪前面冰冷的刺刀,都觉得震撼。两军还未相接,来敌十成里就去了两成多,火枪威力果然可怕。
见敌阵已逼近十余步,彭原哨声一响,鼓声响起。三排火枪兵轮替发枪的同时,随着鼓点缓慢向后退去。见火枪兵向后退却的同时,发枪节奏不变,军阵整齐,狄青不由变了脸色,对石全彬道“敢问留后,河曲路三万军中,火枪兵有多少可以如此作战?”
石全彬道“当然人人如此。太尉,这是军中训练的基本功夫,不然不足以从军。这三万兵是从近二十万营田厢军拣汰出来,数年演练,岂是侥幸?”
一边的曾公亮道“留后,那边与刚才相比,不过是退后而已,有何不同?”
见赵祯也看着自己,石全彬打起精神,道“内翰且看,他们在退的同时,不停发枪,军阵却丝毫不乱。这说明什么?士卒的精神全在装药、填弹、发枪上,脚步退后全是本能。六十余人一起后退,还能够做到如此,说明他们步伐一致。随着鼓点,一起抬脚,一起落脚,每一步几乎相同。河曲路兵马演练的时候,哪怕是最简单的走路,以前在随州我见过,地上划着线,不准看地面,士卒前进后退,百步内要与地上的线一致。做不到的,必须要加倍苦练,不然就受惩处。就是走路,军中学问可是大着呢!”
见赵祯和众宰执、翰林一起点头,石全彬不由觉得有些得意。几个月的时间,学到这些见识,自己可不是白混的。现在河曲路军队的随便什么,别人眼里都是学问。甚至就连名字,大家都不再说是营田厢军,而以河曲路兵马代之。这样的军队是厢军,那数十万禁军算什么?
最前面的军阵且战且退,慢慢接近后边的两个军阵。当贺成舟部离后两个军阵四五十步时,一声哨响,两个军阵前排一起举枪。到了三十步射程,旁边的两个军阵攻击侧翼。
见突然间停下的木人大量增多,梁适连连摇头“这还打什么?不等两军相接,人就全死完了!”
狄青道“大参,军阵之上可不容想退就退。这个时候,前线军阵后退,容易冲乱中军,引起全军溃败。火枪兵两翼必然有骑兵,追击溃兵,必无幸理,就全完了。仗打到这个份上,明知道送死,这一个军阵也要死光,其余人马才能后撤。加上前面崇政殿里看到的,到火枪兵前还有一里路,党项来攻的军阵想来是一个接一个,不断地被火炮轰击。等党项主将明白过来是送死,他的中军大约是撤不回去了。”
石全彬道“太尉说的对。讹啰保忠的中军,就这样大部白白送了过来。不过有一点,相公们可能想得岔了。火枪兵作战,并不会两兵相接,装着的刺刀是防意外的。刀枪要近身才能杀敌,火枪兵可不一样。军中试过,排枪一起放,最佳的距离是十步左右。火枪兵练的阵形,就是为了保持这十步距离。经略曾经说过,如果对方也是火枪,这样前进后退就很难杀敌,那时候才会两兵相接。火枪兵相接,也是双方离着十步左右,各自开枪。拼到一起,那就要决生死了。”
赵祯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刚刚的步伐一致,诸般种种,都是为了这离敌十步了?”
石全彬道“官家英明。正是如此。如果对方拿刀枪,没有意外,永远在火枪兵的十步之外!”
庞籍叹了口气“如此说来,以刀枪对火枪兵,就跟送死没有区别了。”
石全彬道“相公说的是。火枪十步之外可以杀人,刀枪对上有什么用处?”
“火枪配合火炮,这些火器原来是这样用的。”庞籍不住点头。“那即便三万兵,下了决心,杜中宵岂非可以一直攻到兴府府?灭党项,根本不是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