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髯汉子道:“不能够这样算的。地买到手里,终究是自己家的,可以传子传孙。做生意有赚的时候,也有亏的时候,种地可不一样,年年纯赚。你们说是也不是?”
其余几人一起摇头,显然不这样认为。种地当然不是年年纯赚,天灾,难道还少?为了怕天旱再买抽水机,再去修水渠,不知道要投多少钱进去。
这个年代不立田制,不限制土地兼并,但天下的闲田也多,地价不高。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去五代不远,那时战乱频仍,田主更换频繁,民间并不以土地为传子传孙的重要资产。与之对应,安土重迁的思想也不浓烈,民间第一追求是逐利。买田地,建农场,在民间的氛围实在不浓厚。
黑髯汉子很坚持,道:“现在种地与以前不同,有了机器,可以省人力。人虽然难雇,机器买回去就是自己的,种地如何不行?你们是生意做惯了,不考虑这些。左右这几天无事,明天我们到简员外的工厂去看一看就好。如果机器好用,回家买地自然划得来。”
听到这里,简成和方平对视一眼,知道他们说的简员外只怕就是白家案子的简员外。什么工厂制的什么农业机器,这两个是不懂的,只知道应该非常赚钱。一牵涉到钱,许多觉得不可能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这件案子再没有破绽,有钱作怪,那可就难说得很了。
吃过了面,两人出了店铺,简成道:“不如这样,明日我去叶县县衙,查一查案子卷宗,找一找当时经办的人,看有没有漏洞。你去简员外家的工厂看一看,探听一下当地人的说法。这就是中丞说的官民两方入手,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方平道:“便依哥哥说的去做好了。这位简员外听刚才的人说,想来是做的大的,是个大人物。”
两商量罢了,找了一家旅店,各自安歇。
一夜无话,第二日天一亮,简成与方平分开。简成去县衙,方平去简员外的工厂。
此时叶县城的周围,很少有种稻麦的农家,种的多是瓜果蔬菜之类。工业一发展起来,因为与农业的巨大差距,必然会对农业产生影响。
出了叶县,一路西行。方平注意到,这条路又宽又平,甚至还铺了煤渣,路上有许多车辆,运的也不知道什么东西。路两边不时出现房屋,里面的人或是敲敲打打,或是做着他没见过的活计。
直走了十几里路,日中时分,前面一条向南的路,路口一间茶铺。方平问过人,知道大约是这个地方,就要向南走,才到简员外家的工厂。
到了茶铺里,方平要了一大碗茶,问茶铺主人:“主人家,听说附近一家简员外工厂,专门生产种地的机器,是不是从这里向南走?”
茶铺主人道:“是的。那里原来是白正然家的地,这几年种瓜果蔬菜。可惜今年天旱,一家人借了钱买抽水机,最后弄得家破人亡,归了简员外了。”
方平听了,急忙问道:“天灾,所在平常,怎么今年天旱,白家就家破人亡了?”
茶铺主人道:“这谁能够说得好?听人说,是白家这几年种菜卖得好,想买了抽水机后,以后再不怕天旱了。谁知道借了简家的钱,最后还不上,遭了灾祸呗。”
方平喝着茶,貌似不经意地道:“这白姓人家做人还真是没有打算,明知道还不上,怎么还去借别人的钱?这世间欠债还钱,自是理所应当。”
茶铺主人叹口气:“这种事情哪个说的清!白正然几代人在那里,我看着长大的,自小做事就谨慎得很,实在想不出他怎么做出这种事情来。而且买他的地正是简员外,谁知道里面有些什么。”
方平道:“事出反常即为妖,既然白家不是那样人,想来此事有蹊跷。”
茶铺主人道:“这件案子白家的人告了许久,只是查不出来,别人又能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