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十三郎说起京城军校和禁军的事情,杜中宵不由唏嘘。自己在河曲路,连战连胜,立下了无数战功,却并没有让将领们信服。杜中宵定下来的制度,与以前的军制完全不同,那些带兵的将领,觉得处处不舒服。倒是狄青,努力依托原有体系,吸取新的军械和制度,让军中将领觉得习惯。
河曲路的人员进入京城后,大多都做了教官和闲职,不再带兵。整训后的禁军,其实与原来的河曲路军队根本不同,很大程度上是换了火器的原来禁军。
杜中宵饮了杯酒道,道“河曲路兵马当年所向无敌,除了火器,还有新的军制。军队换装火器容易,要想改变军制,实在是难上加难。且看这次他们进攻党项如何,如果作战不利,必有波澜。”
十三郎道“是啊,我们这些军校里的教官,日常里也是这样说。不怕官人笑话,许多人还盼着狄太尉作战不力呢。自从河曲路大胜,我们这些人调来京城,可是被压制得苦了。”
杜中宵道“狄太尉作战不力有可能,要想败可就太难了。现在朝廷与党项的实力对比,根本不是十年前可比。就是纯以国力去压,党项也支撑不住。你们也不要觉得委屈,这样大一个国家,有许多地方需要平衡。若是用了你们,原来的禁军将领哪里还有出路?总要真正碰了壁,朝廷下定了决心后,他们才能真正去学习。且做且看吧,官场上面,哪里能够一切顺风顺水。”
十三郎叹口气“官人,大家在河曲路时,可是连番大胜,心气正高的时候。结果来了京城,事事不顺,一下就是好几年的时间,有些怨气也属平常。”
杜中宵道“我自然明白。不过,你们也要反过来想,原来的营田厢军本就不是正规军,若不是赶上好时候,加上契丹和党项对我们不熟悉,你们也立不下那么多战功。”
陈勤道“是啊,契丹和党项又不是傻的,只要知道了我们是如何作战,自会防范。”
十三郎道“他们防范又如何?当年我们获胜,靠的可不是侥幸,而是实实在在战场上胜了他们!”
杜中宵笑道“话是不错,可当年的获胜,总有侥幸的地方,不必过于放在心上。党项不论,本来就是靠着地理,朝廷进攻不便,才突然崛起。契丹不同,到底是大国,当时一战灭其国主,纯属幸运。自从契丹国主突然死亡,后事没有安排,两帝并立,已经打了四年。这四年时,听说其习惯了用炮,虽然没有本朝的厉害,却不可小视。”
陈勤道“我在河东路的时候,听说契丹那里,攻守已经易势。原来是耶律重元军攻儒州,现在却是耶律洪基军进攻奉圣州,而且攻势很猛。”
杜中宵点头“奉圣州古之涿鹿,是战略要地,那里有一场大战也是平常。双方本是一国,两者争立,契丹国内的许多势力旁观。总地来说,契丹国内支持耶律洪基的人多,支持重元的人少。如果耶律洪基占了上风,战事很快就要结束了。”
说到这里,杜中宵看着十三郎道“契丹分裂,是朝廷的一个机会。所以现在要拼尽全力地进攻党项,灭此大患。等到契丹国内分出胜负的时候,朝廷可以集结重兵,以图有所的。那个时候,如果党项战事不力,你们的机会也该到了。”
十三郎听了,不由吃了一惊“原来如此吗?契丹内乱多年,朝廷一直谨守礼仪,从来不插手其国事,还以为朝廷无意于契丹呢。”
杜中宵道“自立国时起,太祖太宗两朝便有意燕云,认为得了燕云才算天下一统,朝廷岂会坐视不管?只因为契丹两帝争立是内乱,如果朝廷大兵压境,必然很快妥协。他们打本朝自然不管,如果一旦很快分出胜负,就要积极介入,以获最大收益。”
十三郎和陈勤一起点头,没想到还有这一回事。这些年来,契丹打个不休,宋朝整训禁军,反而减少了契丹前线的驻军。都以为宋朝是对契丹没想法,没想到根本不是。
契丹的情况,宋朝怎么会没有想法。不过是杜中宵在河曲路刚胜的时候,兵力不多,而且全国的禁军都要整训,挪不出手来。经过三四年的时间,禁军大部整训完成,先拿党项练手,解决背后隐患,才能真正与契丹撕破脸。由于幽云两地地形崎岖,契丹两方依托于坚城和火炮,一时之间分不出胜负,宋军才集中兵力,力争抢先一步解决党项。
宋朝的北方,某种程度上是三国演义,三国既互相敌对,又各种结盟。党项最弱,不过正处于宋朝繁华的关中北方,解决了它,才可以全力对付契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