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寒风呜咽着,刮在身上如同刀割的一般。前几日下的雪没有化,天地间一片洁白。这一带地势低洼,水泽众多,宋朝为了防契丹骑兵,多次动工连成大塘。一片平坦,路却并不好走。
孟学究骑在马上,心中忐忑。此次雄州招了三十多人,自己被招学员的温靖列为第一,到了雄州后礼遇有加。问题是,自己并不觉得考得有多好,一直不知道温靖欣赏自己什么。
过了滹沱河,到莫州歇了一宿,第二日经过君子馆,进了河间府。这里本是瀛州,是宋朝在河北路最要的几州之一,分外繁华。刘几的帅府在城中,不过军校在城外,这些新招来的人,要先见刘几。
与众人站在帅府的院里,孟学究有些不安。自己是个小乡村的学究,这种大场面,可是从来没有经历过。虽然在路上与温靖有过接触,只是太过匆忙,话都没说几句,心中难免慌张。
温靖进了帅府,到一边刘几的官厅。行礼之后,一边肃立。
刘几道“已经有六州招了人来,大多不如人意。河北路这里,晚唐五代二百年战乱,入宋之后又在边路,文风不盛。而且民间一说起从军,就是弓马武艺,我们招人着实不易。雄州正处边地,连州学都没有,听说境内没多少读书人。你此次前去,招了多少人来啊?”
温靖拱手“回太尉,一共招了三十六人来。那里只能招这么多人了。其余的,要么不通文墨,要么头脑混乱,无法从军。”
刘几点了点头“三十六人,不算少了。里面有没有特别杰出的?”
温靖道“只有一个姓孟的学究,本是契丹人,夏天才因为契丹修城之役南逃入本朝。此次雄州之战,实际就因为他们而起。这学究词赋虽差,头脑却清楚,非他人可比。”
刘几听了,不由问道“怎么看得出来他的头脑清楚?本次只是制策,目的不是过是刷掉那些头脑夹缠不清的,又不是科举。按说,不容易分出高低。”
温靖从怀里取出孟学究的答卷,双手呈给刘几,道“太尉,这是这学究的答卷。”
刘几接过,仔细看了遍,放在案上。道“只是一天的时间粗看三本书,写出这种策论,确实非一般的读书人可比。这个学究,以前有没有在军中过?”
温靖道“末将问得清楚,此人就是个村学究。自小贫穷,只是特别聪明。小时随着村里的一个读书人,学过一年多。就凭着这一年多学的,以后多看杂书,竟也自学成材。在契丹的时候,日常教着乡下的几个孩童,收些束修。来了雄州,便就只是种地做活。”
刘几奇道“如此说来,这个孟学究,倒是有些本事。看他策论,条理清晰,不管里面说的对与不对,都有理有据,不是随口乱说。这些日子看了这么多人,就是他的策论最靠谱。”
温靖道“在雄州考试的时候,我便说看过。第一日发下书里,别人都是不知所措,要么抱着一本读个不停,要么这本看一看,那本看一看,没有头绪可言。惟有这个孟学究,粗看之后把书分类,而后一本一本看下来。所以第二日制策,只有他能按书里的内容写出来。”
刘几越听越奇,觉得孟学究还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世界上从来不缺人才,只是大部分人,一生中没有机会接触自己擅长的事业。那些出类拔萃的,大多都是机缘巧合。真正独一无二的人物,人类历史上不能说没有,很少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