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下了雨。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下的,总之一夜都是雨滴打在窗菱子上的声音,但云瑶休息的还算不错,可能是她从来没有这样劳累过,前一晚泡完脚,刚倒在榻上,便睡着了。
清晨梳洗完,照例是给老太太请安的,云瑶换了一身青蓝色的团绣裙,看上去气色也好了许多,从院子里出来,往祖母的正厅去。
昨日这个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要入宫的消息,区区十二个时辰过去了,她的身份、心态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今日去请安的,只有云瑶和岚嫂子,听说云笺正在自己的院子里闹着呢,这闹起来是大家心里都能预料到的事情,岚嫂子和云瑶相视一笑,满是无奈。
用了早膳,岚嫂子急忙忙的去操持家务了,云瑶并没有马上离开,反而是随着祖母进了内堂。
内堂里的案几上,祖母正抄写的佛经只有一半,没有全部完成,云瑶见祖母去榻上制香,自己便坐在案几旁,顺手拿起笔来,往下继续抄写。
佛经可令人心静,这话诚不欺人,云瑶才写了两行,心里便安静下来,祖母压好了香,几次目光往云瑶这面瞥过来,云瑶察觉了,但云瑶没有动。
半晌,祖母将手里的香盒递给了身边的刘妈妈,只动了动是手指,屋子里的女史便随这位刘妈妈出去了,只剩下了祖母和云瑶两个人,祖母用手里素白的帕子仔细擦拭着桌案,口里方才说道:“你在我这屋子里赖了这么久,说吧,是有什么事,要同我讲吗?”
能把祖母靠到沉不住气,云瑶心里有些窃喜,她见好就收,从案几后绕出来,给祖母道了个万安:“昨晚后宅的事情,想是祖母早已听说了,云瑶闹了许家的公子,来给祖母赔罪。”
祖母上下打量了一番云瑶,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我又不曾责罚你,你来给我赔什么罪?”
“未曾责罚,是祖母宽宏大量,许云两家世交,又新定了姻亲,昨晚之事,云瑶应当退让。”她低眉顺目,看着十分恭谨。
可这幅模样在老太太眼里,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昨晚的事情,岚嫂子一大早便和祖母学了,她听了也十分惊讶,除了觉得云瑶身上,似有云家老三那股愈战愈勇的气势,还有另外一件是,她十分疑惑:“退让?你这出藏拙退让的戏,也就演到了乞巧节吧。”
云瑶一听这话,心里明白,不止是昨晚对许映南,乞巧节那日对岳通判的女儿发难一事,祖母也是知道了的,她有些惭愧,只能低下头:“云瑶鲁莽。”
“你不是鲁莽,你是像了你父亲。”提到云三爷,祖母的声音便低下来,她长叹一声,又喝了茶,停顿良久,未曾说话。
祖孙俩甚少谈及云三也,好在之前从石安口里得知了母亲的身份,云瑶心里也明白,祖母对自己,也未必全是慈爱。
她生有三子,如今连失两子,已是尝过世间最悲痛之事了,自己作为云家三房的唯一血脉,母亲出身又不好,她若是将父亲之死迁怒到自己身上,也是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