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白歌会结束的时间,要到深夜11点45。而作为嘉宾评审,陶知命自然不可能先行离开。
他没到,那么在海上晃了一圈的陶然号回到码头之后,上面的人就也还没有离开。
此时东京塔旁的增上寺,汇聚了诸多的人。
这是东京最古老的佛寺之一,寺内的大钟已经铸成了400多年,号称全霓虹最大的钟。从江户时代开始,作为三大名钟之一,就每每在重要的时刻响起。
跨年之时,由4人一组的善男信女一起,每分钟轮换一组,共要撞钟108次。据说,这每一次钟声都能消去一分烦恼,迎接美好的新年。
过了零时,就是这个世纪最后一个10年的开端了。
昭和变为平成,霓虹股市血色星期五的阴霾仍在。一年换了三个相守,新上任的央行总裁态度强硬无比,人群中视野开阔、思虑深远的人在祈求来年的平顺。
霓虹数年来的景气让霓虹人的钱包鼓了至少两三倍,东京23区的土地价格已然能买下整个米国,工作有了双休,沉醉在美好时代里的人祈求未来的十年会更加灿烂。
更多的只是凑着热闹,绝不肯放过每一个会带来乐趣的场合的普通人,尤其是年轻人。这诸多人在六十年代霓虹经济的腾飞中诞生,一走入成年世界就是纸醉金迷的泡沫时代,只觉得接下来的十年只会更精彩。
“咚——”
沉闷悠长的钟声响起,旁边是阵阵叫好声。撞钟的四人组眉开眼笑,精神百倍,似乎随着这亲手撞响增上寺名钟的荣耀,今后就将一帆风顺,无数的好日子等在前方。
陶知命坐在私人直升机上,看到了灯火璀璨的东京塔。在螺旋桨和发动机的噪声里,戴着耳机听不到东京塔不远处的钟声。
就算听到了,他也会有不一样的解读。
这算不算丧钟?
对霓虹来说,不算。
但对一些人,尤其是一些普通人,绝对算。
新时代已经来了,陶知命的眼睛很亮。
你好,1990。
听到直升机由远而近的声音,陶然号上的各路贵宾们精神一振。
他终于来了。
1500万円一张的船票,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今天这陶然号的跨年派对,买票上船的人足有188人。
为什么是这个数字,因为只有这么多个席位。
陶然号虽然长度超过百米,但除了62人的船员组之外,能有船舱可供过夜、最舒适的招待人数其实只能接待不超过56位客人。
但不在这里过夜的话,名额自然不限于此。
尽管愿意拿出1500万円和这个新晋的“金融之神”共同跨年,此时此刻的霓虹,大有人在。
只有188个名额,便有些人来不了。
陶知命的直升飞机缓缓地降落在了顶层甲板的停机坪,看着下方笑着、激动着招手的“贵客”们,嘴角笑得很满足。
188个人,这就是28亿多円啊。
来这里的,都是够分量的韭菜,毕竟还有1500万円的门槛。
除了他们,那些真正有能力、有地位的人,哪里需要用这种方式见到陶知命本人呢?
1990年代的第一刀,从零时开始,陶知命就开割了。
尾上缝没有挤在人群中,她担心还是有关系的人认识她,发现她还得悄悄地靠小野寺财富赚钱。
她“财大气粗”,上船的时候就请了小野寺留奈用brvo&bp;&bp;ir的小直升机接送,到得也很早,到了之后没有见外人。
听到外面的喧闹声,她知道是陶知命到了。
她也没出去,尽管她很想知道陶知命在外面和那些人聊什么。
陶然号上巨大的宴会厅里,眼下也没有摆什么桌子,只留了椅子摆在那边,像是开会一样。
陶知命觉得挺魔幻的,自己好像在做什么讲师。
但这就是他私人的超级游艇,他不是那些吹牛说自己多牛逼、实际只能靠“听懂掌声”后期待别人交智商税的人,他是真的牛逼。
牵涉到与那么多政要有关的指控里,受到大藏省的联合调查和东京地检特搜部的立案,却只挖出一个“行走人间的金融之神”的身份,让大藏省不得不通过聘任他担任金融研究中心特别理事、通过让小野寺财富上市接受监管的方式约束他。
甚至还去参加了大藏省和央行关于次年国债发行的协调会。
现在他来了,他在电视上只能隐晦地唱一首歌,但对掏出了1500万円来到这里的大家,应该会多说点什么吧?
宴会厅里坐着的人,因为时代红利幸运地暴富起来了人,一个个眼巴巴地看着他。
陶知命站在话筒面前笑道:“辛苦大家,一起在这里等我这么久。没能来得及和大家一起共同跨越零点,请多见谅。那么……新年快乐了。我们已经进入到了1990年,一起期待一个新的时代吧!”
虽然不是讲师,但台下热烈的掌声毫不逊色。
不需要托,他的战绩就足够点燃这些人的热情。
陶知命入乡随俗地欠了欠身感谢,随后张开了双臂:“我知道,你们都想问问,我现在对于今年的金融走势是怎么看的。原谅我,已经没办法乱说了。”
在此起彼伏的感叹和不死心的期待里,陶知命笑着眨了眨眼睛:“但不管如何,小野寺财富在月底的上市,已经会带来一点改变的。”
不少人心中一震,这是说,下跌可能要一直持续到月底,通过小野寺财富这样一个重量级新股的上市,才会让霓虹股市重拾信心吗?
那么,接下来得快点止损,到那之前再抄底?
“另外!”陶知命继续朗声说道,“当然要让大家的船票买得值!等假期结束,天国之门就要正式开始预售了。在大藏省金融研究中心的楼下,一整层的楼,是我和米国彭博资讯公司的总裁迈克尔·布隆伯格先生一起合作成立的彭博通讯社在东京的办事处。”
有人眼睛一亮,这是陶知命的忠实粉丝,知道陶知命最开始进行金融投资,就买下过这家彭博的终端机。而这家公司,现在可是米国花街炙手可热的财经资讯公司和金融服务商。
“彭博通讯社,每天24小时不间断地提供全球商业新闻和金融资讯。”陶知命简单介绍了一下,“当然,我要说的重点是,金融研究中心的楼上,我将那一层楼买了下来,开辟成了一个俱乐部。”
他向小野寺留奈点了点头,她笑了笑之后,就让人搬来了很大一个箱子,随后开始往到场的每一个人分发。
发出去的,是一个很精致的手提皮包。
陶知命介绍道:“这个俱乐部,名为天上会。包里面,有一张俱乐部的会员卡,还有彭博社尚未正式对外发行的试读版《彭博商业周刊》。另外,其中还有一篇我撰写的,专门针对霓虹的1990年经济分析文章。”
在他意味深长的微笑里,已经有人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皮包,拿出了其中的会员卡,还有那本杂志。
在一片翻页声中,陶知命说道:“不用着急,有的是时间慢慢阅读。现在,内阁已经确定将要对会社控股、并购这些方面的政策改革进行讨论了,也确定了将要对土地融资施加限制,利率也已经提高三次了。这些都是公开了的信息,我做点分析,也不违背对大藏省和内阁的承诺。”
“陶会长!”有人已经粗粗扫了几眼,忍不住开口,“您刚才在红白歌会上的演出……非常棒!”
一言引起诸多友善的笑声,吹捧声四起中,他才问出真正想知道的问题:“因为您特殊的身份,肯定已经有人在进行解读了。我已经听之前去过wder&bp;&bp;dce的朋友说,这个版本的歌词与以前有些不同。修改的部分,是有什么寓意吗?”
陶知命呵呵笑着说:“那毕竟是红白歌会啊,以前的歌词有些不适宜广为传播的内容,没有办法。”
“陶会长,请告诉我们吧!”
“是啊,您突然去参加红白歌会,还进行了表演,一定是因为很特别的原因吧?”
“我也有朋友在k工作,听说这是会长临时的决定。k的会长,应该是得到了什么人的嘱托吧?”
“到了这里还那么委婉做什么?”议论声中有个关西腔开口了,直来直去地问,“陶会长,应该是大藏省因为周五股市的状况,请您帮着说点什么吧?”
宴会厅里一时十分喧闹,陶知命笑着静等他们安静了一些,才说道:“周五的霓虹股市,霓虹经济指数下跌了698。这还只是列入了霓虹经济指数的会社股票而已,总的市值,蒸发了将近50兆円。这样的状况,一定会有人无法置之不理的。”
宴会厅里彻底安静下来,接下来的话似乎很关键了。
陶知命声音清朗,通过宴会厅里的音响回荡着:“我只能说,接下来肯定是战争!重新开始后第一天的走势,也许会说明很多东西。大家都很清楚,平成元年对内阁来说有多不容易。不管是针对国民的消费税等方面的改革,还是针对会社的会计制度、控股政策、土地融资的改革,又或者是国营会社的民营化、公共建设投资,现在正是改革进入到关键阶段的时刻!”
“改革的目的,正是为了长远的未来!但改革的过程,并不会一帆风顺。实际上,我本人在平成元年的遭遇也说明了一些问题。”陶知命侃侃而谈,“现在,我也已经被牵涉其中了,不能再像过去一样从旁观者的角度冷静理性地分析。过去,我的每一个决定只需要对自己负责,对小野寺财富的客户负责。现在,我本人也并不愿意过多地说出自己的判断。一切都会是有连锁反应的,这个道理,大家应该都明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