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过来,就什么事都不用谈了,他也完蛋了。
叶幸周不可能现在把孩子带来,所以……没办法了,只能直接问教授:“您有急事找他吗”
“没有,”他低下头继续忙活,不紧不慢道,“只是周末,怕他一会儿走了。”
“那他今天不会那么早走的,您先招待我吧。”
“……”
教授再次抬眸看他,一会儿,笑了笑,阖上东西,起身:“怎么了?你忽然要过来,有什么事的?”
叶幸周点点头。
原庸略显好奇地走到沙发边,拿了两个瓷杯接了水,放到桌子上:“工作怎么样?”
叶幸周点头:“挺好的。”
原庸坐下后,叠起腿,双手轻轻交叉搭在膝上:“那女朋友也有了,工作也挺好的,就没什么需要操心的了。”
叶幸周闻言,想起那天生日没去和教授吃饭的事,知道教授这是话里有话,在打探让他那晚情绪崩盘的事情。
他看教授,很认真地说:“嗯,这几天,想通了一点事了,您不用给我操心什么了。”
对面沙发上,模样四五十岁的男人抬手推了推雅致的眼镜,开口语气携裹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暖:“确定吗?想通了?”他轻声道,“那就好。没有也没关系,我还在,还是能开导开导你。”
叶幸周看着桌上的水杯,一双眸子里都荡漾着光芒,心里也是,好像外面的日光穿过肌肤,注入心脏一样。
在教授这,从他认识那天起,就从来只有温暖,而不是像在他城东的家里一样,一个月和父亲说不到一句话,屋子里从来都只有继母和他们的儿子在吵闹的声音。
叶幸周看了看教授,没有回应那句,确不确定,而是说:“有个事,我先跟您说一下。”
原庸略略挑眉:“嗯?”
叶幸周:“昨晚我女朋友,您见了。”
他点头。
叶幸周:“我俩是,我大三那会儿在一起的,然后大四毕业时因为我要出国,我们又分开了。”
原庸缓缓端起水杯喝了口。
叶幸周继续道:“出国后我每次来看您的时候,也都看了她,其实我就是来看她的,看您只是借口。”
“……”
原庸悠悠盯着这个学生。
叶幸周浅笑。
一会儿,他接着道:“看了两次,终于今年我回国了,我也不用总是惦记着什么时候能再回来。然后我发现,挺幸运的,四年了,我没忘了她,她也还没和别人在一起,也还记着我。”
午后三四点的办公室里钻入几缕阳光,温暖和曦。
单人沙发上的人很安静很耐心地继续听他学生讲话,虽然看着是很私人的事情,但是孩子主动跟他说,肯定有自己的道理和缘由,他就安静听着就好。
叶幸周:“就是,我发现……”
原庸看他,淡淡挑眉。
叶幸周声音不知不觉暗淡了不少:“发现我出国前,和我女朋友分手后,她……怀孕了。”
原庸眸光深深一静,把落在桌上的目光瞬间移到长沙发上的年轻男人身上,定格住。
叶幸周:“她生下来了,那个孩子,我的孩子,现在三岁半多。”
原庸定住的眼神愣了愣,那一副澄亮的镜片后,一双深邃的眸子充满震惊地盯着叶幸周,接着声音也是卷着满满的不可思议:“你说什么?”
叶幸周看教授:“您喊我们几个吃饭的那天晚上,我才知道的。”
教授素来云淡风轻的眸中此刻像是有风浪涌过,一片涟漪:“你有个孩子?你……”
他震惊的程度不亚于叶幸周自己,就像是看到自己的孩子忽然跟他说,他有个孙子一样。
很不可思议,他才几岁?在他眼里都还是个孩子,而且没结婚,没在一起,多年未见却未婚先孕,还养大了,总之,非常离谱。
平时越关心他,现在这个事情对原庸的冲击就越大。
叶幸周说:“那天傍晚我才看到了,然后找朗庭问话去了,肖虞和朗庭有联系,他知道这个事,所以那晚我俩因此没去吃饭,我把他打了一顿。”
“……”
原教授眼睛里的光闪烁了下,有很多原因,因为叶幸周打了他好兄弟;也因为这说明他这个事千真万确了,他是真的有个孩子;又说明……他很无法接受,才会打人。
叶幸周也在他的猜想中如是说了:“我挺懵的,不知道怎么办。三岁多了,我都没见过,没抱过,我不知道怎么去补偿,那会儿完全想不明白。”
原庸一字一句地听着,听完又盯着他看了半晌,回想那晚那个电话,电话里那副有些痛苦茫然的声音,这么久以来他从来没在自己面前露出那么无力的一面。
回过神,他才出声:“那那晚,和我打了那通电话后,现在想明白了?”
叶幸周靠着沙发,眼皮微微阖下,脸上有一丝浅笑:“算是想明白了吧,孩子也……不在意,肖虞教得很好,他很可爱,一点都不在意我几年里第一次出现,不在意他爸爸缺席了几年,他蛮喜欢我的,很粘我。”
原庸缓缓吁了口气,静默稍许,来缓和这个消息。
一会儿他又站起来转了转。
叶幸周看着他的背影,心有些虚虚的:“教授。”
他来回走了几圈,低语着:“你有个孩子,你才几岁,孩子却几岁了……”
叶幸周听完,小心问了句:“……您是不是要骂我?我干出这么混账的事。”
原庸没说话,他背着身子站在窗前。
好一会儿,才低声说了他一句:“是挺混账的,欠揍。但是……”但是有了那天晚上电话中痛苦茫然的声音,他眼下说不出什么责怪的话了,他知道可以选择,他的这个学生不会做这种事情。
他比任何人都介意不负责任这个东西。
不过原庸还是站在那儿足足花了五分钟,才接受了这个巨大的消息。
这五分钟里,他脑海里过了一遍从认识叶幸周的所有事情……
那会儿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在数院因学习早早出了名,也被他记住这个学生的名字。
一记记了这么多年。
虽然家庭不好,但是这一路也还算顺风顺水的,最大的难题当年他也给解决了,就是没想到如今算是安稳下来了,却来了这么一出。
好像自己孩子一样,永远没法彻底放下心来。
吁了口气后,原庸走过去重新落座,瞥了眼隔壁长沙发上的年轻男人。
叶幸周牵牵嘴角:“嗯?有什么您直说,骂我我也觉得应该的,我暂时也没办法回家,除了您也不知道跟谁说。”
教授盯着他,胸腔里那抹浅浅的翻涌的情绪,蓦然更浅了几分。
他没骂,只是问:“那孩子,是认了?”
“嗯。我带了他几天,很可爱。”
教授靠上椅背,又不禁轻叹口气:“会带吗?你才几岁,我眼里你都还是个小孩,真是不学好。”
叶幸周浅笑:“不学好,但我会学着带孩子啊,我还学不会啊?”
教授瞥他,对他这话都是意外又觉得正常的,意外于自己眼里的小孩子好像蓦然间真的长大了,成了需要肩负责任的大人了;
正常又是,他眼里的叶幸周,确实是这样成熟的人,无论年纪多少,他想法理智都比较成熟的,肯定不会放着孩子不管。
叶幸周问:“您见见吗?”
原庸教授默了默,表示:“我再缓缓吧,除了不想骂你,其他的……你要气死我了。”
“……”
叶幸周笑了笑,说:“我带来了,在祁运北办公室。”
教授瞥他,镜片后的眼眸光芒静止了下:“你早前说的,运北的小侄子,就是,你的?”
叶幸周颔首:“我的。”
原庸拧着眉道:“我竟然也能被你骗到。”
叶幸周莞尔:“他真的非常可爱,非常乖。”边说着,他边起身,“我去抱他,我怕太久没见,该想我了。”
约莫五分钟后,办公室外就传来了脚步声。
屋子里的原庸教授靠在办公桌前,单手抄在口袋里,目光落在他一面墙上。
那上面挂着几幅照片,中间有一副是和叶幸周两人的单独合影,是他当年大四毕业的学士服照片。
闻声,原庸回眸去看,然后整个人就似乎被什么定格住。
屋外的光线很明亮,年轻的男人怀里抱着一个小孩子,真的很小,他手指有些怯怯地搭在爸爸肩头,小脑袋从外面望入进来,眸中泛着一抹陌生的小茫然。
叶幸周走进去。
无声的室内一下子更加静谧,教授与他的小宝贝一大一小互相隔着半个办公室对视,小的不懂,年长的亦没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