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
萧御缜嘴角一抽,感觉自己这个“偷东西”的名声是洗不白了,至少,在小公主的心里是洗不白了。
慕月奚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襟,又举起三根手指发誓,“我保证绝对不用匕首对付您,您就当不知道这匕首的事,好不好?”
萧御缜低头,黑眸沉沉望着她。小公主乖巧地倚在他怀里,眼角被他擦出一抹淡淡的红,纤长的睫毛被泪水打湿,成了一缕一缕的,蔫哒哒地垂着,看起来很是可怜。
“可。”他终究还是退了一步。
慕月奚抿唇一笑,小脑袋靠在他的胸膛,“陛下,谢谢您。”
萧御缜深深看了她一眼,扬声道:“传太医!”
殿门外侯着的安德平心头一跳,小公主来者不善,皇帝又是个在战场上杀人如切菜的主,他提心吊胆生恐皇帝一个没忍住把小公主斩了。扒在殿门处听了半天,早就听着里面动静不对,果然出事了!
他派了个腿脚快的小内侍去太医院,自己则推开殿门,眼看着皇帝抱着小公主离开了前殿,背影已经进了穿堂,连忙追了上去。
几个宫女没拦住小公主,眼睁睁看着小公主进了穿堂,偏偏她们又不敢擅自到前殿去,正急得团团转,就看见皇帝抱着小公主回来了。小公主乖巧地倚在皇帝怀里,冲出去时的满腔怒火似乎已经消退了。
萧御缜抱着小公主去了西次间的书房,将她放在窗下罗汉床上,蹲在她身前,捏着她的脚,仔细看了看撞到的两颗脚趾。
有点红肿,倒是不太像骨折。
其实是否骨折他上手就能摸出来,但她不是军营里粗糙的将士,他担心会弄疼她。
“陛下。”她轻声唤他。
“怎么,疼了吗?”他很想说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踢,可话到嘴边,又想起她哭得满脸是泪还要藏起来不肯让他看到的可怜样子。
“不疼。”慕月奚摇摇头,欲言又止,“就是……我没洗脚呀。”
她是光着脚从寝殿跑到前殿去的,被他抱回来又没洗脚,而他现在正握着她的脚……
萧御缜手指一僵,随即捏了捏她的脚心,稍稍用了些力气,带着些惩罚的意味。小丫头很瘦,脚丫却胖乎乎的,脚趾一颗一颗像是没剥壳的花生,只是里面混了两颗红色的。
“以后不许再光着脚乱跑。”他沉着脸。
小公主见好就收,乖乖答应:“好。”
大帝王起身去了西边的耳房净手,安德平赶紧让宫女打了水过来给小公主擦脚,还在一旁叮嘱着:“小心些擦脚趾,别碰到那两颗红的!”
宫女本就小心翼翼,听安大总管这么一说,更是谨慎了,一边擦一边心疼,“怎么撞成这样,小公主您是踢到桌子腿了吗?”
“呃……”踢的时候怒火万丈,此时却莫名有些心虚,慕月奚可不好说自己准备踹大帝王的脸结果踹到了奏折。
她不好意思说,净手回来的大帝王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踢到铁板了。”那硬邦邦的一摞奏折,比铁板也差不了多少了。
宫女看出小公主有些不好意思,识趣地没再问,细细地把脚擦干净,端着水盆退下了。
没一会儿,太医来了。
皇帝很少在皇宫,就算在也用不到太医,他身体强健很少生病,太医们空有一身本事,却无用武之地。自从小公主进了宫,太医院才终于有了点热乎气。
一见小内侍跑着来太医院,在值的太医就争着抢着拎药箱。
来的这一个就是跑赢了其他太医的胜利者,眼睛中才残留着兴奋,就差摩拳擦掌了,“小公主,您这次是哪里不舒服?”
隔三差五请太医,慕月奚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捂着脸,指了指自己的脚,“不小心踢……撞了一下。”
“哎哟,都红了。”太医蹲在她身前,小心地捏住她的脚趾,检查了半天,“幸好没伤到骨头,不过这些天还是尽量少走路。”
太医开了药膏,又叮嘱宫女今日给小公主冰敷几次,这才拎着药箱走了。
一时间,龙极宫的小内侍跑得欢快,有跟着太医去取药膏的,有去冰窖取冰的,宫女则拎着小宫女的鞋子过来,想了想又道:“还是奴婢背您过去吧。”
小公主刚想开口,大帝王发了话,“就在这待着。”小丫头太能闹腾,他得盯着她直到她的脚养好。
“你这罗汉床太硬了。”慕月奚仰着头看他,娇娇地抱怨着。
萧御缜轻笑一声,他这书房又不是为了躺着舒服,所以布置的是罗汉床,小公主的卧房里自然一切都是柔软的,窗下摆的是美人榻。他刚才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下意识就不太愿意让太医进她的卧房,所以才把她抱到书房来了,没想到小公主会嫌弃这罗汉床。
他俯身抱起她,穿过明堂和东次间,来到她的卧房,放在窗下的软榻上,黑眸含笑,“现在不硬了吧?”
慕月奚要回了匕首,心情大好之余又总有些忐忑,问道:“陛下,您说话要算数,以后真的不会再计较匕首的事了吧?”
“君无戏言。”萧御缜顺势坐在她身边,美人榻躺一个人绰绰有余,他高大的身子坐下来就显得有些挤,慕月奚往里挪了挪,抿唇一笑:“我就知道,您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是一统天下的大帝王,自然说话算数,不会欺负我这个小女子的!”
萧御缜好笑地点了点她的鼻尖,小丫头每次嘴甜都是因为惹了祸,原本没收她的匕首是天经地义的事,可是她掉了金豆豆,又倔强地不肯让他看,哭得那么可怜,他实在没办法不退让。
“小公主,你刚才踩了龙案。”萧御缜不介意事后算账。
慕月奚身子一僵,“呃,那个……”
“小公主,你还想踹朕的脸,皇、帝、的、脸。”萧御缜一字一顿。
慕月奚脖子一缩,“那、那不是没踹到嘛……”
“小公主,你踹翻了奏折。”萧御缜好整以暇地望着她,黑眸中泛着星星点点的笑意。
慕月奚缩成一团,小鹌鹑似的,“我、我给您重新整理好……”
宫女送了棉巾子和冰块过来,恰好听到这几句,表情没能控制住,看起来天崩地裂的,小心地把托盘放好,一溜烟地跑了。
萧御缜用棉巾子包了冰,贴在她红肿的脚趾处。
“嘶——”慕月奚缩了缩,“凉!”
“活该!看你还敢不敢光着脚乱跑,还敢不敢乱踢!”他嘴里发着狠,动作却极轻柔,想起她踩在龙案上双手叉腰的一幕,不知怎的心里有点痒,指尖在她柔嫩的脚心揉了揉。
粗砺的指腹划过,慕月奚痒得脚趾都勾了起来,小腿一缩,又被男人一把按住。
“别淘气。”他轻斥。
慕月奚敢怒不敢言,分明淘气的是他,可她做为一个脚踩龙案踹翻奏折的“罪人”,不敢反驳。
好在他没再挠她的痒,冰敷过又拿过药膏,慕月奚连忙道:“我自己涂。”
大帝王薄薄的眼皮一撩,没理会她,径自挖了一指头药膏,点在她红肿的脚趾上,指腹缓缓揉开。
他揉得很仔细,连趾缝都照顾到,均匀细致,指腹的薄茧蹭着肌肤,慕月奚感觉有几分难熬,也不知道是他带起的痒意,还是被一统天下的大帝王如此照顾,反正很是不习惯。
好在只有两颗脚趾,用不了多久就涂好了,他端详片刻,起身去净手,慕月奚这才松了口气,惊觉后背上竟然出了一层细汗。
不管怎么说,匕首终于又回到了她的身上。
太医叮嘱了要少走路,大帝王也说了不用她去禅心室,慕月奚就一直窝在卧房,看会儿书,坐在廊下看宫女们绣花缝小兔子布偶。
皇帝虽然“受伤虚弱”,可每日的早朝都上了,只是时间有些短,听朝臣们禀奏完重要的事情,就回到龙极宫。
龙极宫前殿是皇帝日常处理朝政的地方,面阔七间,进深三间,除了慕月奚日常待的禅心室,还有很多房间,其中就有一间书房,皇帝闲暇时偶尔会写写画画。
萧御缜站在书案后,修长的手指勾着画笔,沾了颜料,调好的海棠色就落在了画中少女的樱唇上。
那是一个丝毫没有仪态可言的少女,蓬松的长发披在身后,襦裙歪斜,她赤着脚,一脚踩在青石地上,一脚踩着案几,双手叉腰微微俯身,嚣张又任性。
偏偏又明艳如火。
从圆润的脚趾头,到柔软红润的嘴唇,处处娇美。
那乌黑清澈的眼眸中藏不住的愤怒,散发着勃勃生机。
男人低低地笑了一声,修长的手指隔空点了点少女的红唇。
作者有话要说: 大帝王一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