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尧熙一路带着陆祁宁朝着散修联盟的城郊飞去,远远看到了一间破庙,用神识探查了一番,并无其他人在此,便带着陆祁宁飞身而下,落地之后,迈步进了破庙。
陆祁宁伤得很重,五脏六腑皆有不同程度的出血,一路上,乐尧熙努力以自己的灵力维持着陆祁宁的生命体征,尽量缓解他的疼痛和伤情。
这破庙许是先前有人在此处过夜,留下了些干草,乐尧熙扶着陆祁宁靠在了干草堆上,陆祁宁已自昏迷状态缓缓苏醒过来。
他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一张脸,张开了干涩异常的嘴唇,轻声道,“没想到是你,乐尧熙,谢谢你。”
乐尧熙闻言,心下一惊。
她立刻转过身去,摸了摸脸上的易容,还在呀,怎么回事儿,陆祁宁为什么会把她认出来?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暴露的?
乐尧熙虽然心里已经紧张非常,但面上却还是波澜不惊,她转过身来,浅浅一笑,只字不提易容之事,而是带着几分对故人的关切道,“多日未见,没想到你遭逢此劫,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虽说是系统逼着她救人,这救都救了,怎么也得让陆祁宁领个情才是。
陆祁宁浅浅的一点头,之后便不再说话。
想来,在翎云仙门那时,他被游肃废了全身的修为,逐出了翎云仙门,又被有心想要陷害他折磨他的修士丢到了散修联盟。
陆远昭的恶行已经在修真界里传开了,尤其他拿修士的元神祭剑一事,一经提起,大家便恨得牙根痒痒,认为他着实可恶之至。
散修联盟这边消息也传得快,很多散修都在猜测,这些年来,他们散修因无人庇护,时有失踪而不了了之的事儿,八成他们失踪的那些道友与这天下第一仙门掌门的恶行脱不了干系。
陆远昭已死,大家便把这股怒火发泄在了陆祁宁的身上,陆祁宁被游过街,被骂得体无完肤,挨揍也是时常有的事。
如今,他已是肉身凡胎,需要进食,需要睡眠来维持精神,可茫然四顾之下,哪里还有他的栖身之地。
他曾经想过要逃离散修联盟,可这四周山水环绕,猛兽出没,无人渡他离开此地,他亦无修为自保。
陆祁宁一直以为,他会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在这散修联盟,或许某日运气不好,便丧了命,却没想到,会在这遇上故人相救,以如此狼狈之相。
当他走投无路,被饿得快死了,偷拿了别人一个肉包子吃的时候,他以为,他此生再不会有廉耻这个东西了,只是,没想到见到乐尧熙那一刻,他还是想要逃避,觉得难堪。
他明明很困了,这些天他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他日日夜夜都在提防着,恐惧着旁人突然发现他,把他抓起来毒打,或是当众侮辱他。
可现在明明很安静,他却也还是睡不着。
之后的好长一段时间,乐尧熙和陆祁宁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夜深了,破旧的门已经无法彻底合上,被风刮得吱吱作响。
乐尧熙掐了个诀,给陆祁宁罩了个隔音结界,又给他盖了一床之前在凡间买的被子,想要他暖和一点,休息得更好点。
被子刚刚搭在陆祁宁的身上,他簌的睁开了眼睛,双眸直勾勾的盯着乐尧熙,眼中有莫名的悸动。
他忽然想起,曾几何时,眼前这个少女看向他的眼眸也是带着倾慕和热烈的,他一直知道,却从未点破过。
因为那时的他还是天之骄子,被陆远昭日日耳提面命着要成为修真第一人,并未曾把这小小的心意放在心上,每每擦身而过的时候,他只是淡淡的扫过那个曾经纯真又卑微的少女,也便仅此而已。
可后来什么时候起,她不再看他了,她也不再卑微了,她的眼眸看向了另外一个男人,陆祁宁看到,这个少女比从前活的更加鲜活明朗了。
陆祁宁一直以为,乐尧熙的改变是因为赤练仙洞那上古神武的得主,是她贪恋权势,可如今他已落魄至此,看她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心,也许是他想错了。
一时间,陆祁宁百感交集,后悔非常,却也十分动容。
或许,为时不晚,陆祁宁想。
于是,陆祁宁扫了眼手中的棉被,再抬头直视着乐尧熙,开口道,“你……为何待我如此之好?”
他期待着乐尧熙给出一个他已经猜到和期待的答案,这也许会成为他唯一一个活下去,要东山再起的理由。
“啊?”乐尧熙被陆祁宁问得有些莫名其妙。
陆祁宁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说了他从未曾对人说过的话,“自小,我爹便对我十分严厉,要我成为人上人,尽管我一直努力,他从未开口称赞过我半句。”
乐尧熙叹了口气,十分感同身受道,“哎,上一代不管哪个年代的,都这个毛病,自己做不好,做不到的,就强迫自己的孩子替自己完成心愿,怎么就不想想,他们自己都做不到,又有什么资格去强迫别人呢!说起来,你也怪可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