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勒只记得自己正朝着配电室的方向跑去,他想绕开蹿出来挡路的人,但奇怪的是,不论他怎么调整路线也没用。就像骑自行车时遇见一个同样左右摇摆的行人,不管你怎么避让他永远都矗在你的前进路线上,只能眼睁睁地迎接相撞的结果到来。
顾不上斥骂这个不长眼的小伙子,他慌忙把手伸进自己的裤兜里摸索,直到抓到一个四方的硬物:“……很好,还在……”
米勒匆忙拍掉身上的灰尘,卷起衣袖检查自己有没有被碎片划伤。他掀起自己马甲下衬衣的动作,无意间暴露出腰上缠的一圈炸/药。
就近目睹了这一幕的恩里科瞪大了眼睛,一声尖叫险些脱口而出。他条件反射地退后好几步,拔腿就想朝着安全出口的方向逃跑,可随即就理智回笼,强忍着恐惧重新跑回来抓住士郎的胳膊,试图把他从和米勒缠成一团的境况中解救出来。
“谢谢,埃米亚,”此时霍克先生也气喘吁吁地赶到了,“谢谢你拦住这个混蛋,他跑不了的,我一定会让他吃不了兜着——”
他也看见了米勒腰上的炸/药,下面的话全部卡在了喉咙里。
士郎立刻站起来抱住米勒的腰,趁机迅速把他的衣服重新拍了个严实。
“我要向gcpd举报你!”米勒完全没有在意士郎在做什么,他死死地瞪着霍克,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通红的眼睛里充满愤恨。
令人更加奇怪的是,他似乎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暴露了什么。米勒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上面有着红色按钮和数字键的遥控器,像是拿手机打电话一样放到耳边:“你以为你做得很隐蔽吗?这些年你干了什么我全都知道!”
一些还没有离开,打算趁着最后的机会再蹭一点吃喝的黑帮打手听见这里的动静跑来围观,他们的手甚至都放到了腰间的枪上,不过炸弹已经又藏到了米勒的外衣下,他们什么也没能看到。发现不过是一桩精神病间的劳资纠纷,他们瞬间就失去了兴趣。毕竟哥谭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精神病。
由于对今天的服务还算满意,这些无聊人士并不打算找管饭吃的人麻烦,也决
定给经理或老板留点面子。他们脚麻利地拿了几块盘子,临走前又扒拉了一波食物,再顺走了几个盖子扣到上面,最后再往口袋里装了几把看上去质量不错的餐具,飞速跑下楼追逐他们老大的脚步去了。
“别冲动,卢修斯,别冲动!那些都是走了合法程序的,你就算举报我也没有用啊!”霍克挥舞着肥胖的手指,用唾沫来劝阻米勒的行动,然而后者眼中布满血丝,对霍克只是火上浇油的辩解充耳不闻。
缺乏运动的躯体敏捷过低,力量也不足,但霍克仍试图从米勒手中抢下那个可疑的遥控装置,不过在没人帮他的情况下,结果是显而易见的。他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米勒飞快拨动“电话号码”按下遥控器上的数字,最后启动红色的按钮“接通”:“喂,gcpd吗,喂——?”
这一切都发生在数秒之内,因为进程太快,恩里科甚至没有那种倒数计时的紧张感,他旁观米勒拼命按下红色的按钮,然而遥控器中什么声音也没有传来,这一幕看上去就像某部拉长成0.5倍速的上世纪初那种荒谬、滑稽的无声电影喜剧:“喂,哈喽?有人在听吗?我要举报……”直到耳畔就传来“砰”的一声,有人将一切复位——米勒保持着手握遥控器的姿势,翻着白眼倒在了地上。
士郎收回击向米勒后颈的手刀,他用冷静得几乎可以说是无动于衷的态度旁观了事件的始末,直到事态已经大致明了,才将他打晕终止了一切。
把手心里捏着的与刚才米勒手中那个一模一样的遥控器悄悄塞进后腰的口袋,士郎扯下对方腰间的对讲机,调到一个频道,冲着里面喊道:“防爆箱!”
后知后觉才意识到有什么发生了的安保们飞速跑去翻箱倒柜,而逐渐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过来的前排侍者们也仿佛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们像拍在礁石上的波浪一样不断退后,和后排赶来的人挤成一团。一些还算冷静的则已反向挤到外围开始寻找掩体,正拉扯着其他人一起协力合作把合金桌子翻过来躲在后面。
霍克喉咙里咯咯作响,过了许久,才发出临终者咽下最后一口气的声音,流
着冷汗一屁股掉在地上:“这、这是怎么回事……米勒疯了?”
士郎摇头:“不,霍克先生,我猜是催眠或者精神控制之类的。”触发条件多半是让米勒打个电话。按照原定的剧本,这应该恰好在奥利弗?莫克森出事后发生,不管是叫救护车还是呼叫上级股东大老板,米勒作为负责人都会主动站出来。现在食物中毒情节没有了,但霍克先生又主动启用了备用剧本b,真是精神可嘉,每个阴谋家反派都会因为这样积极配合的演员而感动落泪。
对新员工内心对他的吐槽一无所知,霍克瘫在地上,朝天翻了个白眼:“噢,那这老伙计还真是倒霉……不过别指望我会原谅他,他刚才说的那些想必都是真心话。”
士郎忍不住瞥了他一眼。
“不意外,不意外,都是哥谭日常,我早就习惯了。”霍克从口袋里摸出一块手帕——这位老板的确是个讲究人——一边擦脸,一边试图给自己和今天的这些破事挽尊。
几个想拍领导马屁的侍者壮着胆子上来搀扶,霍克只稍微借了下力站起来,就甩开了他们的手。
明明刚才还脸色惨白,现在脸上却已经弥漫着兴奋的红晕,甚至因为刚才受到剧烈惊吓的缘故,这位商人看起来还有些精神抖擞——毕竟实质上他今天没受到什么重大的财产人员损失,问题也发生在客户们已经大多离场的时候,而内部的沙丁鱼罐头只需要拿绿票子捂紧就行,反正这些人每次遇上什么事都会尖叫,多叫两声就习惯了,明天再付点压惊费,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向来都不是问题。
他已经开始盘算着借这次机会能向老大卖惨换多少好处了。
“慌什么慌!又不是第一次了,小场面而已!”不管小心脏是否仍扑通扑通乱跳,领导者的首要素质就是临危不乱,能够安定人心。霍克先生离做到前一点还有不可逾越的距离,但后者向来被他实践得很好。
他拒绝了安保报警的请求,借着训斥员工的机会顺势将心中的恐惧发泄出来:“员工培训的时候我跟你们说了什么?我请来的安全顾问是怎么教的?你们自己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子,有
空多向我们哥谭本地人学学,连趴个桌子都不会,果然外来户心理素质就是不行,还是本地人可靠!”他一通隐含着地域歧视的发言说爽了,才仿佛刚想起了什么,又迅速变脸,对士郎和颜悦色地补了一句:“当然,埃米亚,我不是说你。”似乎白天的时候在那里大骂哥谭人每次出事就跑得飞快的不是他本人一样。
不过也许对霍克先生来说,这两者并不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