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有客到访,贾琏倒不好再跟过去,便道,“一会子我让人把酥饼送过来,姐姐刚才想吩咐我什么?”
“让人去大厨房把负责今日宴席的调来我这里,没得我们几句口角,叫他们受了责罚。”贾明华道。
这些个规矩她比谁都清楚,虽吃得挑剔,倒也不想害了人家,以后再寻个由头放出去便是。
“姐姐心善。”贾琏到底送她到了梨香院门口才回自己院子。
梨香院原是老国公暮年时的居所,现下已经换了人在住。
倒也不是外人,而是他嫡亲的孙女,想来老人家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院内的银杏从她爷爷到现在,也一把年纪了,今年不知怎的八月里叶子就由绿转黄,现下雨打银杏,也是别样的风流。
甫一进了房门,就见个圆脸圆眼的小姑娘抽抽搭搭坐着,衣衫头发都被淋湿了,发上的金凤歪斜在一边,将坠未坠。
果然狼狈的很。
许家三姑娘许怡,论起来家世是过硬的,亲爹做着大将军,亲姑姑在宫里当着贵妃,打小就时常出入宫禁,人又天真好相处,贾明华和她认识多年,也能称个闺蜜。
“怎么了这是?”贾明华也是一惊,以许怡的身份出门都是前呼后拥的,怎么会搞成这样。
许怡三两步扑到她怀里,只是哭,却不说话。
贾明华愈发担忧,思忖着是不是遇到歹人了,拍着她的后背道,“不哭了,先让她们伺候你梳洗,这个天着凉要坐下病的。”
如是哄了好些时候,小圆脸这才撒了手,委屈得声音里都能掐出苦汁子来了,鹿子般的大眼睛眨得浑圆,“那我先去换身衣服。”
贾明华揉揉她的头,指了碧螺服侍到内室服侍她,不想碧螺才端了热水进去,就被撵了出来。
碧螺轻声道,“许姑娘不许奴婢近身,奴婢只得拿了干净衣裳就退下了。”
“无妨,她一个人都没带?”
“一个都没带,自己扣的门,偏她常来,下头都认识,奴婢已经给了门子封口的银钱。”
“知道了。”贾明华方才也被她弄湿了衣服,自是也要换一件的。
谁知
才进去,便见许怡不知道在她柜中翻腾些什么。
她笑道,“怎么,碧螺找的衣裳不和你心意?”
“啊,吓死我了。”许怡惊得险些把手里的衣裳掉在地上,回头嗔怪道,“从前咱们还换着穿过小袄呢,我挑件喜欢的怎么了。”
“随你挑,看你这样子是好了。”贾明华失笑,“瞧你把我衣服弄的,还不让些地方与我更衣。”
许怡不好意思地吐吐舌,眼睛还是红彤彤的,那模样又可爱又可怜,“见了你就好了。”
又问,“我记得上回看你穿过一条牡丹的裙子,借我穿穿可好?”
贾明华素日喜欢牡丹,衣饰上用得多,“你说详细些,哪个上回?”
“就是那条素色的,画了红牡丹,我记得那牡丹极有风骨,我可是想了好久。”
这条贾明华倒是记得清楚,但是真不能借,便道,“春日宴时候穿过的,你这上回可久得很,早收到箱笼里去了,谁还留着这样的旧裙子。”
说着又催她快些擦身穿衣服,自己随意扯了干净的,换上便出去了,
临窗的罗汉床边已经摆了茶盏和贾琏送过来的酥饼。
贾明华提起竹炉上沸腾的热水注入面前的白瓷茶盏,碗底的茶叶金桂随着水流沉浮,染出一汪青绿茶水,香气缓缓蔓延开来。
泡茶的泉水生于桂花树旁,送来的时候还飘着落的桂花,冲泡此茶最好不过。
那白瓷胎极薄,透出嫦娥奔月的纹路来,贾明华执盏抿了一口,馥郁的香气之后便是比寻常清茶都要厚重的苦意,直从唇舌渗入心里去。
从来佳茗似佳人1,这茶倒和送茶之人一样,惑人的香气背后满是拒人千里的苦味。
既想到了这人,贾明华难免要按习惯多想一想,忽然心头就是一跳,“送东西的人还没有回来吗?都这个时辰了,别出了什么岔子。”
碧螺道,“雨天难免走得慢,应当是不碍事的。奴婢去问问茉莉,她这会子正在库房里清点这次的节礼。”
明华贴身三个丫头,枫露陪着日常出入,碧螺单管房内的事,独有茉莉负责外头的人情外来,年纪最长,也最是
稳妥。
“不必,有事茉莉会来禀的。”贾明华喝了半盏热茶,拿了个酥饼,“还真的有些饿了,看看琏儿这次有没有被人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