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仿佛看?不见那凭空飘起的外套,更看不见外套下哽咽着说不出话的中年男鬼。
警方将尸骨和鲶鱼一起带走。
保安被众人簇拥着安慰了几句,跟着警方离开。
而中年男鬼——这位真正的父亲,却只能和其他三只鬼一起躲在外套下看?着他们离开。
沈容走上前?,带它们到暗处躲着,拿回了外套。
中年男鬼五官皱在一起,满脸褶皱,想哭哭不出似的,指着离去的警车,手指发颤。
“怎么就,怎么……”
他咳了几声,捂着脸失声痛哭。
变成鬼后,努力变强大的唯一心愿就是再和家人见一面。
可这一面,却打破了他对家人所有美好的期许——他的家人全死了。
老人鬼安抚地拍着男鬼的背。
沈容道:“与其在这儿哭,不如去调查你儿子到底是怎么死的。”
她取出男鬼的鬼心,递到男鬼面前,道:“暂时借给你用。”
沈容和他定下契约。
只许他去调查,但不能贸然行动。查清儿子死因后,就要把鬼心还回来。
男鬼接过鬼心颤声道谢。
有了鬼心,他收敛了阴气和鬼气,潜入地下,跟随警车去调查了。
老人鬼和年轻女鬼唏嘘不已。
沈容让她们俩在大厅等候。答应等她下了班,就先带老人鬼去看她的儿子。
老人鬼连声道谢。
年轻女鬼有些愣神,抿了抿唇。似乎是因为还没得到任何有关男友的消息,有点伤感。
沈容拍拍她的肩膀,走进电梯,上楼回公司。
电梯内灯光明亮。
四周八方的镜面墙壁倒映出沈容各个角度的模样。
沈容侧目看镜面里的自己。
她眉眼低垂,表情略显难过。
沈容有点奇怪:怎么会作出这种表情?我并不难过啊。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对着镜面扯动嘴角笑起来。
镜面里的她做出同样的动作,笑了起来。
但眉眼间仍有化?不开的哀伤。
沈容盯着镜面里的自己眨了眨眼。
叮——十三
楼到了。
这是沈容公司所在的楼层。
沈容进了公司,问同事?道:“你看?我,会不会觉得我很难过?”
同事?抬眸看了沈容一眼,从抽屉里拿了颗糖递给她,道:“吃糖心情会变好一点。”
沈容:“……我看?上去很难过吗?”
同事?对她笑道:“看?到保安那样的事?,会难过是很正常的。你可能太有同理心了,所?以一时半会难以调节情绪吧。吃颗糖吧。”
沈容摸了摸自己的脸,揉了揉眉心。
她确定自己并没有难过。
但这一下午同事?总会和她一些甜食,让她别再为别人的事?难过了。
一下午都在同事?的安慰和投食中度过,沈容不仅没有难过,心情也?很好。
可下班的时候,领导和她同一个电梯,与她分开时特意停下脚步道:“好好调整一下心情吧,别让别人的事?影响到你自己。”
沈容看了眼电梯镜面里的自己,眼尾耷拉着,嘴角微微下撇,眼底水盈盈的。
怎么回事??
沈容心里琢磨着,出门和老人鬼、年轻女鬼坐车去老人鬼的儿子家。
老人鬼的儿子住在城中村。
走进村中的小巷,一眼就能看见一栋墙底长有青苔和霉斑的小平房。
那便是老人儿子一家的住所。
老人鬼急匆匆地走过去,笑道:“到了,到了。”
沈容走到门前。
布满裂缝的木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混杂难闻的剩菜味。
透过缝隙能看见一家五口坐在昏暗的客厅。
家中小孩正专注地看动画片,大人正在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
老人鬼看?到小孩,惊喜地道:“我有曾孙女了!”
话音落下,门里一道声音突然抬高了音量:
“接回来埋在哪儿?谁有时间去接?你真是张嘴就来,一点都不考虑实际情况。”
一位将近六十岁的妇人敲着碗筷翻了个白眼。
她身边头发花白的男人沉默不语。
“不是我不孝顺,我们家这种情况,哪有闲钱买墓地?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了。活人都过不好,哪有钱管
死人?”
“就把她丢那儿,政府会管的。这么多年也没见你去找你妈,这会儿你妈死了,你装什么孝顺啊!”
“好了!小孩在这儿看动画片,你们说什么呢!”
三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沉声呵斥。
“要是她没被捞出来,一直沉在湖里多好……”
妇人扒着白饭嘀咕。
老人鬼脸上的笑逐渐僵硬褪去,缓缓低下头来。搭在门上的手瑟缩地收回来,像是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沈容的心莫名又重了一分。
她问老人鬼道:“还要跟他们说句话吗?”
老人鬼失魂落魄地摆手道:“不,不了……”
她转身颤巍巍地离开,背影更显单薄佝偻。
年轻女鬼跟上老人鬼,搂住老人鬼的肩膀说了几句话。
沈容与她们并排走。
就见老人鬼双唇紧抿,盯着巷里潮湿的地面失神。
啪——
一滴雨点落在沈容脸上,冰凉。
下雨了。
沈容撑起伞,将伞分了一半给老人鬼和年轻女鬼。
一人两鬼静默无言地到公交站台坐下。
车辆来来往往,人群走走停停。
雨逐渐下大,打湿了地面,在积水里溅出一朵朵水花。
空气湿润,仿佛湿进了肺里,叫人感到些许窒息。
一滴水珠落在手背上。
温热的。
沈容抬手抹了下眼底,有水迹。
她竟然哭了。
可是她并没有很难过啊!
一条手帕递到她面前。
沈容抬眸,是一个穿着僧袍,长发束在帽子里,容貌极其艳丽的小尼姑。
小尼姑为她擦脸,目光像一只无形的手抚摸着她的面颊,笑道:“施主,要不要帮忙呀?”
是封政。
他的眼神,总是能让沈容一眼就认出他。
年轻女鬼和老人鬼见封政过来,瑟缩的抱在了一起,满面畏惧。
封政在沈容身边坐下,亲昵而又自然地挽起沈容的手臂,靠在她的肩头。
沈容没有与他过多寒暄,就像是遇见了一个很熟悉的朋友,直接说自己想说的话:“你有什么能告诉我的吗?”
往常,封政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今天他却有些反常,道:“你想从我这儿知道有用的信息,总得先哄哄我吧。”
沈容愣了下,道:“你要我怎么哄?”
封政眼底满是狡黠,像个小狐狸似的眉尾轻扬,唇角微勾,道:“我要跟你一起睡,到了被子里再跟你说事。”
沈容抬手,戳了下他的额头:“适可而止。”
不过却没拒绝。
年轻女鬼和老人鬼稀奇地看了沈容和封政一会儿,发觉这两人是认识的,而且关系似乎很亲密,不再那么畏缩,但对封政仍是畏惧的。
沈容还要去找年轻女鬼的男友,暂时不打算回家。
年轻女鬼将男友住址告知沈容。
男友住在老城区。
晚上通往老城区的公交很少,而且今天的车还晚点了。
沈容等到快十点才等来一班。
雨势渐大。
封政和沈容要带着两鬼一起坐公交,然而公交车门口挂了辟邪的玉牌。
两鬼上不了车,只能自己跑去城郊。
沈容和封政上了公交车,车上人不多,二人就近找了个位置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