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老头这是要步步紧逼啊,江生大概回忆一下绣春刀的剧情,整理一下思路。反问道:“魏公公年事已高,倘若新君赏赐告老还乡,东厂该由何人继任?”
告老还乡?
咱家为大明朝呕心沥血,就换来一个告老还乡?
魏忠贤虽然恼怒,但也听出江生这是并不看好信王上位后自己的前景。这也难怪,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东厂乃是皇帝平衡东林文人的重要工具,此刻东厂的势力更是可以左右京中大局。这样一个位置,换做是谁都要交给自己绝对的心腹把持。
何人继任,现在信王最宠信的太监应该是赵靖忠吧?当初为了争权夺利,他被当成暗子安插进信
王的府里,辈分上还是魏某人的干儿子呢。信王谋反的事情,他竟然也没有传出半点风声过来。
魏忠贤脑中浮现出那个手持银枪的俊俏少年郎,不由得冷笑一声。赵靖忠这小子虽有些阴狠手段,还有些武功傍身。可这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玩应,顶多能在太监窝子里玩,想要上震群臣下退建奴,还差得远呢!
唉,自成祖设立东厂都快两百年了,想不到竟要落到这等鼠辈手中,真是愧对先辈啊!
魏忠贤轻叹口气,枯坐在桌后一次又一次的掷骰子,那精瘦的身子在昏暗的烛火下越发岣嵝了。他不是没有想过使出雷霆手段拿下信王,以他手中的证据和东厂的权势,剿灭一个尚未继承大统的藩王简直易如反掌。
可拿下他又能如何?找个宗亲扶持个傀儡上位?
他已经年过五旬,行将就木,虽然现在看着还算硬朗,可多年把持朝政的权谋精轧几乎熬干了他的心血,再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就要油尽灯枯了。
把持朝政魏忠贤不累,权利所能带来的快乐是常人想象不到的。但是他怕!他怕自己一旦走上权臣的路子后,一旦稍有退却,那便是万丈深渊。
他不是曹操,他只是个太监,没有子嗣的。那些诸如许显纯之流的义子干孙子,只会跟随那些能给予他们荣华富贵的人,只会继承东厂厂公的位子,却不会继承他魏某人的衣钵。
就在不久之前,信王还曾到他的府邸拜会过,躬身施礼谦卑之极。
这样一个有心计手段的皇帝,若是能在他尚未继位的时候,向他示好。说不定这东厂的位子他还能接着坐几年呢?毕竟新君继位最重要的就是稳定朝堂局势,魏某堪称朝廷的定海神针,有他支持,信王才能把龙椅坐的更稳固不是?
至于一朝天子一朝臣的事情,呵呵呵!
等到再过个三年五载,说不等我魏某人已经老得走路都要腰酸背痛了,到时带着几十车金银财宝告老还乡未尝不是个好去处。
说不定信王还会念他忠贞,顺水推舟坐实了“九千岁”的封号呢。
魏忠贤最后掷了一把骰子,三个六!这可真是个吉利的数!
树皮一样干枯的老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魏婷啊,锦衣卫的案牍库好像有场大火啊,,,,,,”
案牍库大火?魏婷先是一愣,再一看桌案上那两份被秘密调取的文件册子,立刻便恍然大悟。提剑领命:“孩儿明白!这就去办!”
魏婷转身离开,只剩下江生一人。
魏忠贤收起骰子,重新换上那对精雕细琢的玉核桃,笑道:“眼下正值多事之秋,今夜有劳国师辛苦,再帮魏某走一趟如何?”
“既然厂公有雅兴,那贫道奉陪!”
江生看着窗外天边乌云渐起,正是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原本江生最担心的就是魏忠贤会为了信王弑君和朱由检起冲突,这势必会搞得朝野动荡,把暗地里的波涛汹涌变成明面上的剑拔弩张。国师一个虚位在朝堂和京城而言,根基都太浅薄了,真到了那种情况,行事会凭空多出无数掣肘。
狐假虎威,才是江生现在的发财之本。但现在看来魏忠贤从最开始就没考虑过,为天启皇帝报仇云云。
哈哈哈哈哈,江生在心中冷笑一阵,看来他还是低估了这位厂公大人的薄恩寡义。
天启皇帝对魏忠贤的礼遇恩赐极重,称之为天高地厚之恩也不为过。但政客就是政客,利益权谋大过亲情恩义是他们基本素质。
眼前这位提调东厂的老人,更是一位达到大明朝权利巅峰的政客。
谁会为了一个注定没几天活头的人拼上下半辈子的前程。尤其是眼下这病榻上垂死挣扎的皇帝,此刻手上已经没什么权柄和值得别人效忠筹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