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他也曾考虑将自己的身后事托付给小方,但当时妻子还健在,而且他也不知道自己与妻子,究竟是谁先离开,要是他先于妻子离开这个世界,他会把所有的财产留给妻子,没有必要托付给他人。现在,妻子先他而去,夫妻两人又没有子女,这个巨额财产的处理就落到了他的肩上。他对小方心仪已久,是遗产赠予的不二人选,要是这次没有邮资封片的买卖,萧教授也会找个理由让小方来到他的家里,陪他几天几夜,而这一切,对于小方来说,根本不明就里,因而人虽来到箫教授家里,心始终处于戒备状态,生怕发生什么不测。
其实,箫教授在希望小方能够陪他聊天三天三夜时,有一段十分经典的对话。当时,小方提出的条件是,只聊天,不干别的。箫教授的回答是:“这年龄我能想做什么,又能做什么?”这段十分经典的回答,不到这个年龄的人,一定不会明白其中的含义,相信小方当时也是似懂非懂,不会明白其中深层次的意义。一种壮士暮年,风光不再,无可奈何花落去的悲壮油然而生,表达的是一种力不从心的悲哀。
第一天下午,箫教授只与小方东拉西扯地拉家长,比如,问小方有否兄弟姊妹,哪里人,爸妈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会做邮商?诸如此类的话题,就聊了一个下午。其间,小方在回答所有问题的同时,也了解了箫教授的身世,箫教授是个孤儿,在孤儿院里长大,是国家培养了他,让他念了大学,他的妻子是他的大学同学,两人没有子女,相濡以沫,直至妻子亡故,留下他孤身一人。
吃过晚饭,夜里没有特别的话题,两人在客厅里看电视,箫教授喜欢看电视连续剧,客随主便,当问及小方喜欢看什么时,小方也说电视连续剧。九点三十分,电视剧结束,小方与箫教授分别去水房间洗澡。
小方洗澡时,特别担心被针孔摄像头拍摄,为此,在淋浴房里曾进行过仔细的寻找。小方以前听别人说过,针孔摄像头无处不在,专门拍摄年轻女子,通常安装于私人住宅的淋浴房和宾馆房间。在私人住宅里,安装者通过邀请年轻漂亮的女人到家里洗澡以获得偷窥的影像资料,或自己欣赏,或出售。箫教授是一个大教授,他可以有一百种办法对付小方,因此小方不得不防。因为除了利用小方洗澡时通过针孔摄像头进行偷窥以外,小方真想不出要她陪聊三天三夜的真实用意。
一宿无话,第二天起床后,箫教授主动敲门,喊小方起床。小方上半夜还有戒备之心睡不着,下半夜睡得像死猪一样,喊都喊不醒。因此,当箫教授叫她起床时,她还在云里雾里,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早饭是箫教授准备的,小方想帮忙,也插不上手。两人匆匆吃过早饭,稍作休息,箫教授拿出了一大捆画稿,足足有一百多幅。这些画稿铺满了整个房间,台子上,大床上,甚至地上,都是一幅幅精美的国画,眼花缭乱,美不胜收。小方从未看到过如此精美、如此多的画,因而发出了由衷的赞叹,箫教授要的就是这种赞叹。从展出第一幅画起,小方开始彻底地崇拜箫教授,以前她只知道是教授,不知道在大学是教什么的,想不到是一个搞艺术的教授,这就彻底地征服了小方。小方是贤妻,是一个好女人,但在金钱面前,其实没有多少抵抗能力,当箫教授说这一大捆画,随便怎么卖,也可以卖个三四百万元时,把小方彻底惊呆了。
小方只知道邮票有价值成千上万元,甚至有价值几百万元、几千万元的,想不到随便画的一幅画,也能值几万元。小方说的话,让箫教授哈哈大笑,他说自己的画不值钱,自己的这一大捆画还抵不上黄永玉大师的一幅画。他告诉小方,黄永玉先生才是真正的国画大师,他的随便一幅画,就价值一千万元。他给母校集美大学搞捐款,根本不要他捐钱,集美大学只要他的画,一幅画,能卖一千万元。钱在他那里根本不当一回事。
对于黄永玉,小方也有耳闻,因为第一轮猴票就是黄永玉的杰作,作为邮商的小方,不会不知道黄永玉。
此时,小方的手机响起,一看是陈新宏打来的。陈新宏放心不下,违反与箫教授不准通话的约定,打来电话询问情况。小方在电话中只说了四个字,一切都好,然后匆匆挂断了电话。这是小方尊重箫教授的表现,令箫教授很是满意。
箫教授如数家珍,一一道出每幅画创作的时间,心情,寓意,以及创作的起因,成败,传承。创作一幅画,还有那么多的讲究,绘画所传递出的信息如此丰富,小方是闻所未闻,她感到的是新奇,兴奋,一个字,来得值。
在不知不觉间,小方和箫教授的角色已经互换,不是小方陪箫教授聊天,而是箫教授在陪小方聊天,意识到这一点后,小方极力争取话语权,但在知识渊博的教授面前,小方的努力,甚至挣扎是徒劳的,聊天的话语权始终掌握在箫教授的手中。
箫教授让小方陪他聊天实际上只是一个幌子,其真实的目的就是考验小方,进一步窥探其内心的所思所想,一旦通过考验,他就会认小方为干女儿,并且将其名下的所有财产,在其百年以后,全部作为遗产赠予小方。
到第二天下午,箫教授先是拿出了其珍藏的一百多枚猴票,让作为邮商的小方也开了眼界,然后开始聊比较实质性的内容,他说到今后的生活安排,并对身后的安排也多有涉及。他说,他现在是一个标准的孤老头子,没有亲属,没有子女,爱妻已经离他而去。因此,今后的生活必定是孤苦无依的,他需要亲属,需要子女,更需要爱心。与一般的孤寡老人相比,他惟一的优势就是还有些钱,总数在两千多万元,他想认个干女儿,好将遗产赠送她。
小方已经隐约感到箫教授有可能将其作为干女儿,进而让其继承遗产的打算,因此在聊这一话题时,小方反映有点迟钝,显得心不在焉。其实,在小方的内心,已经翻江倒海,毕竟是两千多万的遗产继承,谁不动心,小方是凡人,虽然心地善良,但在金钱面前也不能脱俗。
箫教授一直在观察小方的反应,他发现,小方对金钱并没有表现出极大的兴趣,聊天过程中也没有提及金钱之事,更没有追问他具体的财富数量。小方的表现让箫教授很欣慰,他决定认小方为义女,将自己的余生托付给这个义女,并将自己的遗产全部赠予小方。
正在小方胡思乱想之时,箫教授突然问小方:“你可以做我义女吗,如果你同意,我将自己托付给你,并将所有的财产遗赠与你。”尽管小方有猜测,但箫教授说出此话,小方还是感到非常突然,她有点不知所措。她的脸涨得通红,像含苞待放的粉红色的鲜花,显得更为娇艳,箫教授情不自禁地发出由衷地赞美:“女儿,太美了,我请求你做我的女儿,好吗?”
小方坚定地点了点头,箫教授甚为激动,抱住小方,一个劲地叫女儿。在箫教授的拥抱中,小方羞涩地叫了声爸爸,让箫教授感到无限幸福,当即拿出了一个大红包,沉甸甸的,足足有两万元。
在余下的日子里,相处就很自然,两人以父女相称,其乐融融。约定的三天很快就结束了。临走时,小方有点依依不舍,这里是她的第三个家,这里有她年迈的需要她照顾的老父亲。人的感情很特别,一旦沾亲带故,就会有诸多的不舍,小方就处在这样的状态中。
有了义父,有了巨额遗产的继承,小方还是原来的小方吗?金钱改变命运、金钱改变人生的好戏还会上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