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母谬赞了,盈也有季氏之血,必不愚笨。”盈公子奉上了一个大大的笑脸,父债子偿就算了吧,人死如灯灭,他们都死了,活着的人还要好好活着才是。
季老夫人这会儿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来,冲着盈公子招手:“好孩子,过来让我看看,可有哪里像季氏之子。”
盈公子想要上前,衣带被季夫人扯了一下,他看到季夫人胆怯的样子了,对方大约是不知道季大将军和魏王之间的事情的,可能就是习惯性胆怯季老夫人。
安抚地冲季夫人笑了笑,盈公子也是提起了十二分的小心,虎毒不食子那一套就是胡扯,他跟季氏血脉之亲,跟季老夫人可是没什么关系,她要下手那是半点儿心理负担都不会有的。
“我还未见过舅舅,外祖母可看看,我和舅舅可有哪里相像吗?”盈公子上前两步,挨着老夫人的手边儿,被对方一把捏住的时候,感觉到那手上的力量,再看老夫人便多了些审视,这可真不像是一个女人的力道。
再看季老夫人手上的茧子,哪里有半分富贵人家的气象,若是不说,大约也就跟农妇一样了。
钳子一样的手捏着手腕,盈公子轻轻一扭,挣脱了对方的手,露出手腕上的一圈儿红,说:“外祖母好大的力气,可是跟外祖父打过仗的?”
“何止,老身杀人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呐。”季老夫人说到这事,情绪倒是稍稍和缓了两分,再想到生死未卜的季博雅,看向盈公子的眼神便多了些考量。
季氏需要一个门面,季老夫人是不可能在没有家主的情况下长久掌握季氏权柄的,而这个门面,魏王之子也是可以的。
季大将军死了多少年了,季老夫人便是多少情,这会儿也不会表露得那么明显,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试探,一个听话的孩子总比一个不听话的大人要好。
“是吗?外祖母可真是厉害,不知道盈能否跟外祖母学习?”盈公子笑着,好似天真的孩童,目光之中还有两份向往之意。
季老夫人也笑了,这会儿的笑容和缓多了,宛若一个慈爱的外祖母,摸着盈公子的头道:“自然是可以学的,你想要学什么,外祖母都教你。”
当天,盈公子和季夫人就在季家住了下来,就住在老夫人旁边儿的院子,跟随他们的人则被安排在了外院之中。
季老夫人揉着太阳穴,看着满堂的季氏子弟,高声道:“就这样定了,盈公子改姓季,为季氏之主,如此,也可向魏王交代,否则,违抗魏王的意思,你们该当何罪?我季氏,如今经不得动荡,都安安生生地才好。”
静静躺在床上,房中一根烛火都无,盈公子“看”到了正堂发生的事情,看着季老夫人力排众议把自己此来说成是魏王的意思,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倒是少了很多麻烦。
今日相见,他用了些暗示的方法,让季老夫人信任自己。
堂上诸子,都是季氏子弟,却没有一个是她的血脉,与其选那些成人给自己坏事儿,还不如选没长成的盈,起码魏王之子的身份能够压下大部分的反对声音。
盈公子所想不过求一安居,就算是准备出去抢地盘儿,也要有个落脚的根据地啊,胡乱行动,不等打别人,下头的人就第一个反了。
不要考验这些武人文人的忠心,盈公子放出去的穴位之说,还不等他正式刊行,便有人已经冒名顶上,拿来当做自己的东西,宣扬出去了。
谁说古代人德道古板了,冒名顶替的事情做得很顺手嘛!
因为这个变故,盈公子便没有透露更多的事情,他知道的是不少,但是这些若不能化为自己的力量,他到底是多圣父才会为这里扫盲啊?
如果说穿越伊始,他还有那么点儿悲天悯人的责任感,看到落后的便想要帮扶一把,那么到现在,他这点儿同情心早就没了,你们过得不好难道是我害的吗?
力所能及也要看我愿不愿意伸手。
落后的世界那么多,难道每一个他都拉得起来吗?
一种制度之所以存在,必然有其根源,全然不顾这些,把旁的制度生搬硬套过来,难道就真的好吗?
顺其自然,慢慢发展,很多时候对世界好吧。
揠苗助长的悲剧之处,大概就跟急于求成引入了无法吸纳的力量一样,必然导致世界的崩盘,他虽没见过,但道理还是知道的。
有能力小小改变生活环境让自己活得更好是人的本能,但无端扩大这个范围到自己无法收场的地步,好坏就很难说了。
这一夜,盈公子难得偷懒了一天,没有修炼而是辗转难眠地想了很多,清晨的光照射进来的时候,他睁开眼看了看,昨日所想的好像都被忘掉了,再不复挂心。
“既然母亲说要教你,你就好好学,定不要惹母亲生气。”季夫人对后宅的记忆深刻,一进了季家的宅子,她就把自己放在了被管理人的角色上,看模样倒是静心了不少,起码不会愁容满面了。
有人乐于管人,有人安于被管。
如果被管束能让她觉得安心,有安全感的话,就随她吧。
盈公子叮嘱了孙氏几句,就跟着季老夫人那边儿派来的人去了她的院子,并未见到季老夫人,这位外祖母真的就是一个面儿上情,只找人转告了他要学习的内容,就把他丢到书屋不管了。
季氏的书屋不小,但东西很杂乱,许多竹简胡乱堆放着,有些绳子都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