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昧急促地喘了口气,抬眼又和林惊空对上了视线,林大统领眼神古怪,面上似有些同情。
钟离昧一阵无语,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尾巴骨,在林惊空看不见的地方,回给他一个同情的眼神。
小林啊,你恐怕还不知道自己多了几个不一样的家人吧。
云无恙啧啧出声:“这张脸画得好丑,不如公子的丹青手笔。”
裴折一扇子敲在他要去碰“尸体”的手背上,佯怒:“拿这玩意儿侮辱我呢?”
云无恙嘿嘿一笑:“我的错,公子莫怪。”
林惊空不耐烦地嗤道:“裴大人叫我过来干什么?”
裴折拿扇子指了指“尸体”的脸,言简意赅道:“看。”
林惊空:“……”
这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月光不要钱似的洒满江面,画舫四周波光粼粼,街市花灯如昼,四周官兵都举着火把,将这岸边照得通明。
金陵九走出画舫,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明光熠熠,除了靠着淮水的一面,其余三面都围满了人,人群形成一个包围圈,中间留出一片空地,说要去蘸点水的人正和林惊空等人蹲在一起,打量着地上的东西。
他站在船头上,正好能将岸上的一切收归眼底,包括裴折在火光映照下红亮的脸。
左屏站在他身后,低声说了几句话,递过来一张纸条。
金陵九收回放在岸上的视线,接过纸条,看完随手撕成细细的碎片,往淮水里一扬,微侧了脸,道:“不用管她,照原计划行事。”
左屏似乎有些诧异:“九爷……”
金陵九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左屏,你今日总是要我说第二遍。”
左屏心里一咯噔,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忙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战战兢兢道:“主子恕罪,是奴僭越了。”
金陵九抚了抚衣袖上的褶皱,看着那缕金丝线,叹息道:“我也早就说过
,你不是奴了。”
左屏轻声道:“在主子面前,奴永远是奴。”
“罢了,随你吧。”金陵九闭了闭眼,抬脚往岸上去,“你就不必跟着了,好好收拾一下画舫。”
画舫和岸上之间搭了梯/子,金陵九上了岸,站在人群外围,他不参与围观群众的交谈,也不像旁人那样削尖脑袋往里面挤,就那样站着。
像个异类。
美玉不会蒙尘,明珠当胜鱼目。
四周灯火通明,将金陵九那张出挑的脸照得分外清楚,他衣袖拂风,眉眼如玉,只是稍稍抬了抬眼,便令周遭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有人惊呼:“上元夜,谪仙下凡,天人之姿!”
此言一出,引得众人纷纷附和。
官兵们很快发现了异动,方才在画舫上见过,当时统领曾介绍过,这位是天下第一楼的掌柜,名震天下的九公子。
官兵们自然听过金陵九出手破悬案的事,加之林惊空之前恭敬有礼的态度,他们不敢怠慢,连忙将金陵九请了进来。
金陵九也没退让,当即跟随官兵的指引,往裴折的方向走去。
裴折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林统领可有看出什么玄妙之处?”
林惊空逼着自己低下头,将那张泡花了的脸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纳罕道:“这……还请裴大人明示。”
裴折一脸“你连这都看不出来,你那双眼是摆设吗”的表情,慢悠悠地笑:“没缺鼻子没缺眼,这是一张人脸。”
林惊空:“……”
裴折浑然不觉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忽视了林惊空难看的脸色,又问道:“再看看,这张脸有没有很熟悉?”
林惊空头疼,不太想跟他说话了。
“是很熟悉。”
冷淡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令裴折心尖狠狠一抖,突然有些期待,接下来会听到的话。
金陵九站在裴折身后,微微俯下身,看着地上的“尸体”。
说是“尸体”,其实只是套了麻袋的人形稻草,身体臃肿,整个囫囵一大团,只有头做得精致些,应该是用了防水的颜料,在绢布上描画了一张人脸,可能是泡的时间太久,颜料洇
了水,使得“尸体”的五官有些模糊。
金陵九只瞧了一眼就移开视线,速度快得仿佛多看两秒会脏了自己的眼。
他微低了头,看着裴折的头顶,打量着裴折用来束发的白玉簪,语气里没有一丝起伏:“裴探花,你这簪子不错。”
裴折偏过头,表情有些无奈:“喜欢的话,赶明我送九公子一支。”
金陵九扬了扬眉:“提前谢过裴探花。”
裴折:“……”
云无恙往钟离昧胳膊上一趴,偷着乐:“那人是谁,有够厉害的,我就没见过公子吃瘪。”
钟离昧眼底闪过诧异,没想到一心护主的云无恙会落井下石。
见裴折被堵得说不上话,林惊空心里别提多得劲了,看着金陵九活像看到了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九公子屡破奇案,不知对这‘尸体’有何高见?”
金陵九没做声,跟聋了一样,只盯着裴折。
明白金陵九是要逼自己开口,裴折暗自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世道可太难了,像他才华出众的美男子总会引起很多不必要的关注。
裴折略带忧伤地开了口:“九公子不说说哪里熟悉吗?”
金陵九眼底闪过一点笑意,转瞬即逝,他轻声道:“是知府大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