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裴折自己去送的药膏,几步路,被他磨了半天,看得云无恙云里雾里,不知道的,还得以为他是要上刑场。
只有金陵九一人在房间里,一开门见是裴折有些怔忪,待看到他拿着的药膏时才想起调笑那茬,似笑非笑地睨着裴折,拖着腔调格外懒散,慢悠悠道:“多谢裴探花。”
裴折默默翻了个白眼,皮笑肉不笑,阴阳怪气道:“九公子客气了,是我该谢谢您才是,云无恙一事,我还欠你一个人情。”
金陵九不仅仅帮忙解决了云无恙口无遮拦的事,还将他的身份宣扬出去了,客栈不是能闭紧嘴的地方,耽误的这一天工夫,消息一定已经走漏了。
裴折心里有气,碍于人情不能表现出来,还得给金陵九赔着笑脸,他怎么想怎么憋屈,态度更差了。
也不知道金陵九在想什么事,也有些神不在焉。
两人心思各异,没深聊,道了别各自回房。
林惊空听说了前两天发生的事,并没有什么反应,好似根本不知道自己和整个统领府被下了面子一般,只在某天傍晚从衙门出来后托人送了两份品香楼的点心来客栈,指名道姓给裴折和金陵九。
客栈这边挡不住所有人的嘴,一传十十传百,京城来了大官的消息就传开了,只这几天就传遍了整个淮州城。
裴折打着病的旗号赖了几天床,骨头都躺软了,云无恙来叫他起床的时候,他还蒙着被子瘫在床上,一副要醒不醒的模样。
云无恙伺候他洗漱,穿完衣裳听见窗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响声,悄悄支开窗户看了看,客栈楼下已经围了一圈人了,不少百姓搬着小马扎,大有一副见不到京城来的大官就不走的架势。
云无恙吓了一跳:“公子,这客栈是闹了什么事吗,怎的这么多人?”
裴折打了个哈欠,朝窗外瞥了眼,小声嘟哝:“来得挺快。”
他将刚换好的衣裳解开,吩咐道:“拿我的官服来。”
云无恙一惊:“公子?”
裴折按了按喉结,沉着嗓子咳了两声,拧着眉哼唧:“嗯,哼,咳咳,嗯……咳咳,差不多了。”
云无恙
:“???”
裴折又连着咳了几声,直咳得眼角汪着泪才开始平复呼吸,他瞥了眼表情震惊又复杂的云无恙,催促道:“闭嘴,别说话,去拿衣服。”
“……”云无恙欲言又止,最后也没憋出一个字,转头取官服去了。
裴折任太子少师,官居正二品,官服是正红色的,上头绣了仙鹤,威严庄肃。
换上官服,云无恙为裴折梳起头发,又取来长翅帽戴好。
房间有铜镜,裴折从镜中看了云无恙一眼:“想说什么直说,要问什么赶紧问。”
云无恙连忙问道:“公子,换官服作甚,咱们不是来微服私访的吗,再说现在太子殿下不在,表露身份是不是不太好?”
“是不太好。”裴折拂了拂袖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这不还得谢谢你心直口快。”
云无恙心里一咯噔,隐隐有不好的预感:“谢我什么?公子莫要说笑了。”
裴折站起身,一手搭在腰间白玉带上,咳了两声:“谢谢你口无遮拦,谢谢你给了金陵九那老狐狸一个宣扬我身份的好机会,要不是因为这个,哪里会有这么多百姓围过来。”
他冷笑一声,低声骂了句“草”,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云无恙先是被吓了一跳,他刚才是不是听错了,他家公子多么冰清玉洁、洁身自好的少年郎,竟然学会骂人了!紧接着他就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惹了什么麻烦,他心虚得不行,忙不迭往后退了几步,把自己缩成一个鹌鹑,以减少存在感。
裴折正了正衣冠,在窗前驻足,默默关注着楼下的景况。
圣上做出让他们南下游历的决定,明里是为天灾祈福,实际上是为了给太子造势,微服私访查探民情,惩治贪官污吏,让太子赢得民心,因而他们每到一地,都会暗中查访一段时日,然后再表明身份。
如今朝势动荡,番邦邻国蠢蠢欲动,对于地方上的管控更要用心,一言一行都要慎重,切不能令百姓寒心。
从窗口看去,能看到客栈前满是人,他们大多衣着单薄破旧,在元月的薄日与寒风中,显得尤为突兀。
裴折低着头,待看到
人群中熟悉的人影时,微蹙了蹙眉。
被挤到角落里的老妪,正是他们之前买梅花香饼的婆婆,距离她不远的地方,还有前几日来客栈出过诊的老医师。
随着聚集的百姓越来越多,有人开始喊话:“大人,从京城来的大人啊,我们等了一日又一日,您何时才能为淮州城祈福,何时才能救助我等孤苦百姓……”
有啼哭声夹杂在里面,平白增添几分哀切愁苦。
胸口里堵着一股气,上不去下不来,裴折俯着身咳个不停,直咳得声音嘶哑,面色看上去比前几日都憔悴。
“公子,你身体还没好,要不咱们不要下去了吧。”云无恙一脸担忧,他是真的怕裴折再出点什么事,看着脸色白的,一点精神都没有,“等找到太子殿下,咱们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