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看陛下与皇后娘娘对京城这几家人的态度,也可知道,他们绝非是不念旧情的人,相反来说,大孟朝开国以来,他们仁心未变,一直仁政治国,对臣下、对百姓都是如此,这是大孟以及前期时代几代君王都无法做到的事。
前齐国,历经十几代君王,出生即是巅峰,即是王公贵侯,享受惯了坐在龙椅上睥睨天下的姿态,又哪里能懂君民同心的道理,生来无忧的人,大抵也只能说出“何不食肉糜?”,这样可笑可叹的话。
但孟国不一样,孟国如今的权贵,那都是“苦”出身的人,是受前齐压迫时期,意识觉醒的人。
所以,大孟朝建立以来,应当是近几十年来,最得民心,最顺民意的朝代。
不仅仅是因为当初他们对前齐老臣的包容退让,更有如今开展新式教育,突破传统的进步,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当初跟随孟帝的人,都不应该得太失脸面的下场。
可淮阳侯夫妇的事又摆在眼前……
难道是当年出了什么事?才让陛下对这些曾经跟随的人,步步提防,事事小心呢。
容仪想不明白,要想知道这些,单靠她一个人是想不明白的,那一辈的事,兴许连姜舜骁都不甚清楚。
到了夜里,问起他的时候,却不料他沉默许久,才说:“我也是近段日子才知道,当年起义的时候发生了许多事,但一两句话也与你说不清楚,总归那个时候的事都已经过去了,如今再提早就没了意义。”
“如今再提过去的事,都是空谈,但却不代表过去的事情不提,大家都会忘了,若是如此,这世间又怎会有那么多的怨念和仇恨呢?你说没有意义,我是不信的。”
姜舜骁叹了一声:“到现在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但有些事,又由不得我不信,不是我不愿与你说,而是这些都涉及朝廷机密,我不便与你提起,连我自己都只知道个大概,更深的是连我都触及不到的事……”
容仪愕然,抿紧了唇,只言了句:“我是不是问题太多,让你为难了?”
姜舜骁摇了摇头,吐了口气,说:“这些话你也只能来问我,只是连我都不能同你说,总归,你记得长公主的话,她总不会害你,但你也要记得,淮阳侯是淮阳侯,齐伯父是齐伯父,那一辈的事与我们没关系,与你更没有关系,齐伯母既然亲近于你,你也不必为今天的话待她太过淡漠。”
“我当然不会。”容仪忙说。
又沉默片刻,她凑了过来,抱住他的眼神,语气无不担忧:“君心难测,你说,会不会有朝一日,陛下也不会信你我了。”
说不会就太天真了,但说会……姜舜骁眼神深邃,思忖了片刻,他说:“姜家绝对不会有叛君之心,父亲那一代、我这一代,成成这一代,皆能保证,姜家三代必受重用,可是容仪,不是每个家族都能像长家那样经久不衰的,一个国家,能有一个长家,都是十足的幸了,并非是因为如今人心不古,而是因为……世间变化,无人能见。”
有些时候,不是做个忠心的人就能得到皇室的喜爱和重用,能力、眼界、格局,皆至关重要,他之所以能保证姜家三代皆受重用,那是因为从父亲那一代起势,到他这一代跟随,再到成成,生养他的,和他生养的,皆对皇室效忠。
再说陛下,从陛下登基,到孟衍传承……陛下信重安宁王,孟衍与自己亦算是生死之交。
这样的感情,这样的关系,想分崩离析都困难。
可是,再往后,前是前非皆为浮云,那就都是后人的造化了。
造化二字,便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玄妙东西。
容仪咬了咬唇,小声道:“我也没那么贪心,希望靠现在就能保永世的太平,我只是害怕,害怕终有一日,我们也会走上这样的路。”
“别怕,即便真有那么一天,你也是长家的女儿,京城里,谁都有可能犯错,长家的女儿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