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跟白天简直就是两副面孔,该不是被什么东西上身了吧。
唐离音被对方用剑指着也不敢轻举妄动。
过了一会宋邀好像也看清了唐离音的模样,他慌忙地将手中的剑一扔,哐当一声长剑落地,而宋邀像是扔了一个很可怕的东西,然后愣愣地站在原地垂着头,像个做错了事情等待家长处罚的孩子。
“对......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宋邀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一点哭腔。
唐离音还能看到他的手在抖。
他叹了口气把对方的手给抓了过来,用力握了握好平息对方这种不正常的情绪。
宋邀渐渐平静下来,唐离音握着他的手带着些许凉意,却向他传达了一种安抚的温柔来。
“现在没有事了。”
唐离音虽然很想问对方刚刚是怎么回事,不过现在也不是问的时候。
“可是......我刚刚差点......”我差点杀了你。
宋邀简直不敢想象要是他刚刚真的下手了会怎么样。
“可是你没有。”唐离音强调道,说完又看了他一眼,“你没杀就没杀,更没什么如果,比如如果你真的伤了我会怎么样,没发生的事就是没有发生,你也不用过度苛责自己。”
唐离音看了一眼地上的剑,刚刚他被这东西指着时也被吓了一跳,他发现不管自己走到哪,总是会因为被人拿凶器指着而提心吊胆。
见宋邀还想说什么,唐离音迅速转移话题,“你晚上不睡觉在这里做什么?”
“我......”宋邀迟疑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刚刚被对方握着的手,手指上仿佛还残留着一点点细柔的触感。
他自己由于练剑,手上长了不少粗硬的茧子,不像对方那么软......
宋邀想到这里直接把剑从地上捡起,插入剑鞘中,然后在自己身后的大石头上坐了下来。
“我刚刚梦到我爹娘了。”
唐离音听到对方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有些莫名,还没有等他想更多,只听到对方继续开口,声音低沉了许多,跟他白日里听到对方腼腆的声音完全不同,反而还多了几分
狠戾。
“然而他们六年前就被仇家杀死了,师父冒死只把我救了出来,他脸上的伤也是那时候留下的,我们全家包括仆役十几口人,全都死了,只剩下一个我......爹娘没有做错,他们都是被人诬陷的......”
唐离音听了心里一紧,他没有想到宋邀身上还有那么大的血海深仇,他小心道:“所以你晚上会起来练剑是想将来有朝一日能够复仇?”
“是。”宋邀点点头,“就算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你的仇家是谁?不如和我说说,我......说不定可以帮你。”唐离音低声道。
他如今也是一国太子,宋邀是他的救命恩人,而对方背负这样的深仇,自己如果能帮到忙肯定不能藏着掖着。
宋邀摇了摇头,眼神一暗,“他们权势滔天,我并不想把你们牵扯进来。”
魏黎他们是商人之子,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并不高,又如何斗得过那些人,贸然让他们牵扯进来,只是徒增伤亡罢了。
“你想帮我,我已经很高兴了。”宋邀冲着他笑了一下。
唐离音皱了皱眉,依他之见,天底下要论权势总不会有人比皇帝更大吧,不过宋邀似乎真的不想再提,那他也不问了。
“今夜让你受惊了。”宋邀一脸惭愧。
他以前住在别的地方时也有这种毛病,也许是被梦魇纠缠,练剑时也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脑子里只有复仇这一个想法。
但是他从来不曾真正伤人。爹娘从小教他要救死扶伤,不可借势伤人,因此在自己意识没有绝对清醒的时候,他是不敢让刀锋见血的,哪怕是动物的血也不敢。
过去他也曾差点误伤了别人,所有人都是见了他就躲,会在背地里说他是杀人魔,背地里朝他扔石头,还会吵着要把他们赶出去,结果在每个地方都待不下去。
不过他并没有觉得他们做的有什么不对的,他确实不对,而他们会害怕他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只是从来没有一个人愿意听他说这些,也从来没有人会和他说想帮他。
“如果说六年前是我最不幸的时候,那六年后我
觉得最幸运的是能救下你......还有你的兄长,就跟当初师父救下我一样,如今我也救了你们。”
宋邀说了这个之后,脸又红了一下,像是有些不好意思,跟唐离音道别后就匆匆回房了。
唐离音叹了一口气,如果宋邀没有经历那件事,恐怕现在都跟普通的孩子一样跟亲人生活在一起,根本不用经历丧亲之痛。
不过对方比普通孩子更容易害羞一点。
唐离音转身回房,他视力极好,想必这也是方才他很快认出宋邀而宋邀没有看清他的原因,如今即使是无光的室内,也阻挡不了他视物。
他看向空荡荡的床铺,瞪大了眼睛。
魏淮眠呢?
唐离音转身就想出去找人,一转头就撞上了一堵墙。魏淮眠正站在他身后,刚刚他一时不查还撞进了对方怀里。
“你没事吧。”他第一反应就是揉着被撞红的鼻子去看有没有碰到对方的伤口。
魏淮眠一声不吭,像拎起一只小鸡仔一样把唐离音提起来,放到了床上,然后盖好被子,自己也躺在了一边。
唐离音从被子里冒出一只眼睛,轻轻眨了一下。总觉得魏大人像是把不好好睡觉的孩子抓回来休息的老母亲.....不,是老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