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进来了。”
那?声音轻得像微风,实在有?悖于往常。湛寂负手站在门外,听见门缝里传来这么一声,不由?地眉头一蹙。
他稍微停了片刻,才推门而入,接着又反手关上。屋内点了两盏暗黄油灯,光晕打在屏风上,后面躲着个人,只露出半张脸和随肩垂下的乌黑浓发。
萧静好见他身着一袭袈裟,动也不动地望着自己?,那?双深邃眸子看上去?很是慑人,一张脸肃静得让她心口蓦然?发紧。她迟疑片刻,才慢慢从屏风后挪步走出,期间因为衣服太长险些摔个踉跄。
她说道:“师父,你衣裳太长了。”
湛寂的衣裳她穿着自然?会长,这根本就不用强调。她只想借这个话题,掩盖自己?没穿裹胸的事实,再大的衣裳套在身上也掩盖不了她作为女子的某些特征。
而且……萧静好有?个十分烦恼的问题,就是比同龄女子长得快,这个烦恼她曾对满琦抱怨过,说不喜欢有?些地方发展得太快。满琦则是说她生在福中不知福,好多女子巴不得能大一些,她怎么还期盼着自己?平。
湛寂眼眸上下移动些许,长长的睫毛闪了几下,侧身去?了别处。
余下她在原地飘忽不定,甩着两只长出半截的袖子,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颇为尴尬。
若是穿女装倒也不觉得违和,偏生现?在身上套着的是他的僧衣,上面有?专属于他沁人心脾的檀香,如此清新脱俗的衣裳被她穿成这般模样,总有?种亵渎神灵的负罪感。
直到那?边响起一声不冷不热的“过来”,萧静好才收起心思,弯腰提起拖地的裤腿吧嗒吧嗒跑了过去?。
靠窗的位置有?张几案,上面摆着几个小菜和一碗姜汤。
她眉头轻轻动了一下,端起姜汤一饮而尽,那?姜味辣得人眼泪直飙,她泪眼朦胧抱拳说了句:“谢谢师父!”
他定眸看着她,对上那?双眼泪哗哗的眼,额角骤然?一跳,平静的眼里皱起阵阵波澜!
“别……我没事,姜汤辣的。”萧静好抬手,做出个不要过来的手势。
心里
说不出的酸楚,是假哭也是真哭,以真乱假。回想起这么多个日日夜夜,忍不住泪目,天?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离开?了他她才知道什?么是索然?无味。
然?而,纵使百转千回心里想得天?花乱坠,她也只得暗自喟叹。
“吃点东西。”湛寂在对面发号施令。
她用手背擦去?喜极而泣的眼泪,“不急,我在你包袱里发现?了个好东西。”
湛寂已经知道她下一步动作,没有?配合性地问“是什?么”,反而低垂着眼眸。
“将将将将……”
她忽然?从身后掏出块芭蕉叶的包裹之物,随着芭蕉叶掉落,赫然?是根金黄色的兔子状糖人!
“师父,你包包里怎么会有?糖人?”
萧静好嚷着,迫不及待一口咬去?,却被湛寂修长的手臂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了???并很严肃地说了三个字:“白,眼,狼。”
到嘴的糖人就这么飞了?她一阵愕然?,清澈的眼睛眨巴眨巴,盯着对方手里的糖,急道:“弟子怎么是白眼狼呢,在孤山的每一天?我都冲着清音寺三拜九叩,很想你的!”
“很想我?”湛寂开?口,声音沉漠,大拇指和食指左右搓着糖人,两眼直勾勾盯着那?只白眼狼。
他直射而来佛光,只接能将人开?膛破肚,她心头一颤,冒死起身走去?,一边悄摸摸拿糖一边嬉笑道:“师父待弟子恩重如山,弟子不想你想谁?真的。”
我每天?都很想你的,真的很想你,却不是弟子对师父的想……她在心里肆无忌惮地这么说着。
正欲声东击西去?夺糖人,但?又怎么会是湛寂的对手,人家只消一根手指,就足以把她压去?五指山下。
果然?,在她手伸过去?的同时他立刻高?肘着手臂,冷冷道:“我说给你了?”
他忽然?的收手,让她毫无预兆踩在长裤腿上……一个趔趄扑了上去?,直接倒在湛寂身上!
他本是盘腿坐着,面对突如其来砸向自己?的人,下意识伸手去?扶,却撞在了一起。
她早已经不是几年前的黄毛丫头,少?女初长成,妩媚多姿
。刹那?之间,萧静好鼻间满满都是湛寂身上好闻的味道,她骤然?怔神,自知已扑进了他的怀里!
理?智告诉她应该立马滚起来,可是思想却制止了她起身的动作,不退反进,两手攀上他的肩,双膝跪在其交叉脚上,仰着脖子,直接把唇凑过去?,用嘴从他手里叼过糖,与此同时,湿润的唇角不可避免地碰到了他洁白的手指……
萧静好满头青丝拂过湛寂的脸庞,她在自己?头发丝里看见他面色慕然?凝固,平静如水的眸波里翻起了惊涛骇浪,全身戾气勃发!
此生就这一次,往后断然?不能。
她这样想着,手心里早已布满虚汗,却还强装镇定,故作轻松若无其事从他身上下来,举着糖笑得人畜无害,“谢谢师父。”
湛寂见她行?此孟浪之举,却还如此没心没肺,脸上的寒霜越来越重,目光如炬盯着她,良久才自牙缝里滋出三个字:“萧,静,好!”
她垂眸时苦涩一笑,再抬眸时满眼无知,毫无破绽,把糖从嘴里拿出来,递过去?,“反正我舔过啦,师父不可能再吃了吧?”
“放肆!”湛寂捏起拳头,说不出别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