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七重点点头,看起来很有些感慨:“是啊,二十五年了,一直让你在这边远的西北边陲,栉风沐雨,委屈你了。”
墨北城还是头都不敢抬:“这是七爷的信任,北城不敢言劳苦。”
墨七重的声音陡然一凛,忽然变得严厉起来:“我信任你,你却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墨北城伏低的身子一抖,一句话也不敢应。
墨七重冷冷的说道:“你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身为墨门中的墨者,理当遵循墨家思想,以天下百姓为己任,以百姓的疾苦为己念,而你都做了些什么?”
“你怨恨墨门的没落,怨恨自己的不得志,认为这都是因为历代巨子藉藉无为造成的,你满心只有自己的成败,眼里只有墨门一派的兴衰,何曾放眼过天下苍生?”
“墨家当年的兴盛是因为适逢乱世,战乱连连,天下百姓流离失所。为了解除百姓的倒悬之苦,我墨者才会奔走天下,宣扬兼爱非攻的思想,而如今天下思定,百姓能安居乐业,太平盛世,我们的无为,即是有所为,难道连这一点你都不明白?”
墨七重说得极快,这番话不但让墨北城伏在地上的身躯微微颤抖,也令叶枫和唐玉心中也大感诧异。
墨七重最后对墨北城怒斥道:“而你如今竟然为了一己私欲,协助朝中奸佞充当杀手,草菅人命,甚至于挑起战祸,让十几万兰州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难道这便是你的兼爱,这便是你的非攻?”
一番话,说得墨北城伏在地
上无言以答,连叶枫和唐玉也不禁对眼前这个老人从心底油然生出钦佩之情。
被围在一旁的墨北城的手下们,应该也都是墨门中的墨者,得知眼前这个老人就是墨家巨子墨七重,有被他这一番话这么一说,此刻已经纷纷弃掉了手中兵刃,满面羞愧的跪伏在地乞罪。
墨七重冷眼看着地上的墨北城,说道:“你刚才说我已经多年没有音讯,连是否在世
也难说得很,看起来你是对巨子之位有所觊觎了?”
墨北城全身剧震,连声说道:“不敢,北城不敢啊!”
墨七重冷笑道:“不敢?你刚才明明认出了墨门死士,你明知死士一直是贴身保卫历代墨家巨子的人,既然他们出现了,我必定也在附近,可是你还是立刻就要对这位叶公子下手,你还有什么不敢?”
他看着冷汗几乎湿透衣衫的墨北城说道:“你可知道这位叶公子是你五爷唯一的爱徒,算起来也是我墨门传人,你刚才若伤了他,便是同门相残,更是罪加一等!”
墨北城吃了一惊,脱口说道:“五爷的爱徒,果然是魔刀……”
随即他立即出声向叶枫赔罪道:“叶公子见谅,小的实在不知道你是五爷的爱徒,险些伤了公子,实在死罪,死罪!”
叶枫想起刚才那千钧一发的一刻,如果墨北城得手的话,恐怕就不止是伤了自己那么简单了,也许此刻自己的项上人头,就会摆在宋琥小侯爷的帅案之上了。
虽然心中气愤,不过碍着墨家巨子的面子,他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墨七重看叶枫没有说话,于是对地上的墨北城一抬手说道:“你起来吧!”
墨北城闻言立即如获大赦,一骨碌站了起来。
叶枫心中却是有些不忿起来,这就完了?刚才说得义正辞严的,结果就骂了一顿,连惩罚都没有就这么算了?
看起来墨家巨子这个老头子说得好像大公无私,一样是胳膊肘外里拐,是个护短的家伙,他愤愤不平地想着。
谁知这时墨七重淡淡地说道:“你犯下重罪,不但是门规,连国法亦不能容。我看在你对墨门一直忠心耿耿,给你个机会
,用门规处置你。”
墨北城的脸色刷的一下子全无血色,声音颤抖着问道:“七爷,我已经知错了,难道就不能网开一面,给条生路吗?”
墨七重脸色一整,断声喝道:“身为墨者,就当行得正坐得端,昂然而立,俯仰无愧于天地,岂可如此摇尾乞怜?”
被他这一喝,墨北城听得全身一震,忽然挺直了腰杆,眼中也渐渐透出了神采,应了一声:“是!”
墨七重赞许地点点头,说道:“按照门规,准允你死在墨剑之下,你现在可以先出手。”
叶枫这时才听明白原来墨七重这是要处死墨北城,心里不由得既惊且佩,又有些为自己刚才的胡乱猜疑感觉到惭愧。
墨北城昂着头又应了一声“是!”,一把握紧了手中的短刀,大声说道:“七爷,北城伏罪了!”
说完刀光一闪,他的身形直向着墨七重扑去,这一刀势大力沉,分明用足了全力!
叶枫心中也是微微一惊,如果要是刚才墨北城对他出的那一刀也是这样使出全力的话,纵使自己手中有刀,也完全没有把握可以接得下来。
墨七重看着墨北城的这一刀到了眼前,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和惋惜之色,沉声叫了一声:“好!”
然后在墨北城那片雪亮的刀光中,忽然有一道黑色的剑影一闪而没,刀光就突然都隐去不见了。
短刀掉落在了地上,墨北城就笔直地站在墨七重面前,他的咽喉上多了一道创口。
他嘴里咯咯地响着,似乎想要说点什么,到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出来,猛地向前扑倒在地,寂然不动了。
他的面前,墨七重缓缓地摇着头,在沉重地叹息道:“可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