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砚是被人打碎了骨头还能啐人一口的恶犬。
萧九秦就是熟知他的性格才这样毫无顾忌,但是现在人哭了,他便手足无措起来。
“你……你哭什么?!”萧九秦反应过来自己还扣着他的手腕,便飞快地松手,还下意识地往自己身上蹭了一把,好像这样就能掩盖他方才攥着人的事实。
柏砚免于束缚,却不见什么反应,那一滴眼泪顺着下颌流进衣领,萧九秦眼皮子一跳,他情愿柏砚现在和他吵上一架,就是动手也可,总归,总归好过沉默着。
直叫他……心慌!
花苑里只有虫子细微的声响,还有萧九秦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这样的静谧明显让他无所适从,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难捱。
“柏砚。”萧九秦试探着开口,“你已经及冠了,便……便不要……”剩下的几个字卡在嗓子里出不来,分明该心虚懊悔的该是柏砚,但是这会儿“战战兢兢”的却是他。
“无事……”柏砚终于开口,他侧头,隐去眼眶里要掉不掉的那滴泪。
萧九秦却陡然松了一口气,柏砚的这一句话让他如蒙大赦,若非时间不对,场合不对,他怕是要吐出一口浊气。
二人相顾无言。
柏砚敛去情绪也有些尴尬,但是他心知自己的那一滴泪并不是故意为之,想到方才萧九秦说的那些话,他抬头迎上萧九秦的目光,一字一句开口,“方才,并不是装模作样。”
这句解释像是一根针,噗嗤一下扎入萧九秦的心肺。
他有些讪讪,而且柏砚方才的那一滴眼泪效果过好,他“心有余悸”,开口时都有些结巴,“我,我不是,不是那个意思……”
“侯爷,如果说……”柏砚垂眸,慢慢开口。
萧九秦后知后觉看他,“什么?”
“……无事。”柏砚还是咽下到嘴边的话,现在说这些已经没什么必要了,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轻描淡写说出来。
柏砚那一滴眼泪搅乱了萧九秦的心,原本的责难的挖苦好像闻风而逃,他二人呼吸清浅,这会儿面对面站着,平生一股难言的氛围。
“魏承枫为人心
胸狭窄,你今夜抢了他的风头,怕是以后会被他使绊子。”柏砚如是开口。
萧九秦暗自松了一口气,将柏砚的话咂摸了一遍,无所谓道,“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不过被人吹捧了几句便不知道天高地厚,有什么可忌惮他的!”
柏砚张了张嘴,还是压下那些劝慰。
从前的有些话可以自如的说出来,可是现在却不行了。
他手指微微蜷起,带些试探,又强行逼着自己假作漠然,“皇帝封了你一个定国将军的虚衔,虽现下未曾提及兵权,但……兵权一日不交,他便一日不得安宁。”
萧九秦闻言便要开口,柏砚却先一步开口,“此次魏承枫被召回,明面上是冯妃怕皇帝突然驾崩,自己儿子不在郢都失了先机,但实际上却是皇帝的意思。”
“如果巴大人说得无错的话,那么皇帝的身子的确是不太行了,咳血之症是魏氏皇族常见的病症,先皇便是因咳血驾崩,如果说……”
“慎言!”萧九秦打断他,“此话勿要再言!”
他懂柏砚的意思,但是这些心知肚明便好,说出来就是狼子野心,另有图谋。
本来借故出来是为二人之间的恩怨,可没想到一切却往这边发展,萧九秦见这会儿叱责的状态全无,尽是因为柏砚的眼泪。
可是一旦撇过那事不谈,二人之间便奇奇怪怪起来。
柏砚紧贴着山石,面前是萧九秦。
面前的人瞳眸似点墨,一袭石青色妆花柿蒂过肩蟒膝襴,腰间玉带衬得他肩宽腰窄,尤其眼下那一道疤,不减半分清隽,反而是浑然天成的肃杀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