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九秦生气了。
他生气的表现很明显。
先是刻意避着柏砚,再是用膳时错开时间,而后一连两天?人影不见,柏砚问起下人只知他去了永州府下辖的县乡,而且大多是与宋榷一起。
柏砚能下地的当?日?,曾玄便求见。
下人将曾玄引进主院时,柏砚躺在?院里的竹椅上晒太阳。
永州府连阴多日?,这日?的好不容易出了太阳,天?际连些飘絮似的云都没有,柏砚微微眯着眼,身上晒得暖暖的。
曾玄俯身便跪,先是请罪。
柏砚叫人将他扶起,他心知,这几日?若不是萧九秦吩咐下人不让别人打扰他养伤,曾玄怕是早就找到他面前来?了。
“下官处事无方,累得大人受伤……”曾玄离得不远,柏砚正好能看见他颈侧青紫了一块,心里掠过那些听说,叫人扶曾玄起身。
“曾大人哪里的话,若非你带人前来?相助,方粤之流怕是难以处理。”柏砚亲自给?他倒了茶水,请他坐下。
今日?萧九秦不在?,曾玄都轻松了不少。
柏砚看得出来?曾玄心思?重?,怕他总是烦扰太多,遂省过那些客套,直接开口?,“方粤之死已成定局,曾大人还担心什么?”
曾玄闻言,脸色微变。
他素闻柏砚城府颇深,言语多设陷,但?没想到会这样直白。
他的反应柏砚看在?眼中,轻轻一笑?,权做消解生疏,“与平津侯待得久了,言语间便与他有些许相似,曾大人莫要挂怀,你我虽第一次见面,但?是神交已久,那些客套之类便无须赘述。”
良久,曾玄慢慢点头。
此话一说开,虽说还是不甚自然,但?看得出来?,曾玄是听进去了。
“方粤一事,下官的确是叫柏大人难做了,但?是若重?来?一次,怕也还是这等结果。”曾玄这几日?走过永州府数处,心中百感交集。
未来?永州府前,他认为?柏砚是为?沽名钓誉,毕竟他那名声着实叫人难以信服。
可这几日?看下来?,大略是物伤其类,曾玄总觉得柏砚与他
其实是一类人,而且比起他来?,要难上很多。
曾玄眸中的情绪叫柏砚哭笑?不得,“曾大人,说到底我也有些私心,并不全然是为?百姓,至于方粤,你我都清楚,他身后的那位不简单……所以今日?痛快些,我想问曾大人一句,那人的身份你可清楚?”
“这……”曾玄面露为?难,与聪明人说话有好处也有坏处,便是言谈有度,但?欺瞒无用,再多的敷衍都是枉然。
柏砚知道他为?难,二人各为?其主,遂摇头,“为?难曾大人了,此事暂且搁置,我信有一日?能查到方粤背后那人,到时还望曾大人想清楚自己所求为?何。”
曾玄沉默。
他知道自己做了错事,但?是事已至此,没有回头路,曾玄只能一步一步继续往前走。
“方粤已死,过云寨的土匪死的死,招安的招安,至于赈灾一事,也算圆满,曾大人襄助有功,今日?来?找我,怕是另有要事吧?”
柏砚膝盖上的薄被暖烘烘的,他手指一点一点划着上边的纹路。
曾玄的来?意被点破,他有些犹豫。
柏砚瞧着他微笑?,“不若让我猜上一猜……”他收回手,慢慢开口?,“你想入郢都?”
曾玄垂在?身边的手一紧,半晌,慢慢点头,“柏大人洞察人心,着实厉害。”
柏砚依旧笑?着,“还是不及曾大人,你怕是一早就料到了有今日?,而我只是恰好是那个合适的人,否则方粤一死,依着曾大人的行事作风,这会儿应当?早就带人回了霄阳府。”
都是千年?的狐狸,谁也说不好到底是谁更胜一筹。
“柏大人果然不负盛名。”曾玄这会儿言语又多了几分真?心。
“别的不说,我只能承诺在?陛下面前替你说几句,至于最后能不能如?你所愿,我也不敢作保证。”柏砚知道曾玄另有谋算,他也不介意被利用,这世道,谁能利用谁,凭的是本事,连他自己都不是什么好人,所以更没有资格去责备别人如?何。
“仅是如?此,已然感激不尽。”曾玄起身朝着柏砚俯身一揖。
“曾大人,”柏砚又看见
他颈侧的那痕迹,忽然就起了点八卦的心思?,“你若入了郢都,那宋知府怎么办?”
曾玄身子微僵。
柏砚看他反应,便知曾玄没有将此事说与宋榷。
二人正言语,外边忽然传来?什么声音,柏砚叫人去看,却?见萧九秦大步进来?。
“侯爷。”曾玄忙行礼。
萧九秦免了他的礼,目光自进来?却?一直落在?柏砚身上,他也不说话,手里提着一只野鸡。
“不是闹脾气了么?”柏砚揶揄道,“气消了?”
换来?的是一记狠瞪,萧九秦将野鸡给?了下人,自己则从怀里掏出一瓶药膏,半跪在?柏砚脚边,伸手揭了柏砚膝头的薄被,撩起他的衣摆,又脱了鞋袜,堂而皇之地给?柏砚揉药膏。
“萧九秦!”柏砚伸手就要去挡,换作平时他也不会反应这样大,但?是曾玄还在?,堂堂一个侯爷这么个姿势,还跟下人一样做这些事儿,总归有损萧九秦的脸面。
“别动。”萧九秦轻轻松松挡过他的手,“我气还没消呢,你再乱动一下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