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子说的粗俗,刘希恕尴尬地不住假咳嗽。
鸨娘上下打量刘希恕,甩着帕子笑:“呦,这是哪位公子啊?这么英俊的,从前没来过。”她扭头便喊:“去,请折翼出来……”
“妈妈且慢!”那楼梯角的青年急急走来:“妈妈别忘了,是在下先点的折翼,他该先来待在下才是!”
鸨娘一见他,鼻孔朝天,哼道:“你怎地还没走?!天天来交茶水钱,老娘看你现在的钱囊比你的脸都干净!再说,折翼说过不会待你,你还在此耗着作甚?!去去,折翼的过夜钱还你,别妨碍其他贵客!”
这青年不依不饶:“我不要还钱,我是来给折翼赎身的!若折翼不见我,就不能待别人!我有钱!”
鸨娘轻蔑道:“顾小哥儿,你到底知不知好歹?折翼是刑部大狱里出来、官府论定要戴罪为娼的!我们有几个脑袋敢叫你赎了他去?!再说,要是真能用银钱,哪轮的到你赎他?爱他的贵人可多了去了!”
她转头对冯小胖子赔笑:“公子莫怪,这折翼是官府指定安置在我们这的,虽是贱人,可若性命有个闪失,我也不好交待不是?若非如此,您杀他剐他我都不拦,只要您能消气。”
冯小胖子抬脚往楼梯上走,不耐烦道:“行行,赶紧叫出来。”
刘希恕本就待不住,一看这还牵扯到争风吃醋,忙道:“哎我想起来了,那个,我还有个差事没办,我先……”
冯小胖子瞪他,眼睛瞪得提溜圆:“不是吧兄弟,还没提枪上阵你倒先软了?”
刘希恕还没想好怎么敷衍,楼梯上方忽然有人开口道:“公子请留步。”
——语速慵懒缓慢,尾音微扬,似绕梁金钩般撩人。虽是男子声线,却是难以形容的妖娆妩媚。
刘希恕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抬头看时,一个年
轻男子正缓步下楼。他束着头发,身后窗棂照进的光打在后颈——半敞的绸衣领口中,那纤长脖颈显得楚楚动人,仿佛脆弱得连阳光也禁不起。
——就像一只被困于肮脏渔网中的天鹅。
顾姓青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而旁边的冯小胖子明显咽了咽口水。
刘希恕恨不能立即拔脚冲出门去,顾及朋友面子,勉强笑道:“我是真的有事,今日一应酒钱全包我身上,我下回再来,啊,下回肯定来……”
“公子可是对奴不满意?”折翼已走到楼梯底阶,涂着胭脂的梅红眼角抛出个媚眼,伸手抚上刘希恕小臂。
只一下,刘希恕便确定自己绝不可能接受任何男子的肌肤之亲——尽管公正地说,面前这个小倌可算是绝色——尽量自然地避开,见那顾姓青年颓着脸呆立一旁,便拿他搪塞:“夺人所爱不是君子所为,既是这位兄台先约的你,我便不好坏了规矩。”
折翼手持团扇,一手掩面、一手抚弄发丝,衣衫便又松懈几分,媚光十足:“公子不愧是驰骋疆场之人,手臂结实有力,奴不禁遐想……”他手指轻捻,回味着方才的触感:“若赤诚相见,公子在床笫之间会是怎般模样?”
他妆得魅惑诱人、说得直白露骨。冯小胖子又嫉妒又艳羡,狂拍刘希恕肩膀:“快带他进房吧兄弟,让我在门外听听他怎么叫的,过个瘾!”
其余人拍手鼓劲,刘希恕则烦到无语。
折翼眼波一转,对上顾姓青年近乎哀绝的眼神,丝毫不留情面:“顾行远,你不过一个江湖郎中,穷酸瘦弱,全身还一股子药苦味,我从来看不入眼!你等也是白等,别妨碍我与贵人的好事,还不快滚!”
顾行远受此侮辱,闭目沉默。
七尺男儿如此委曲求全,刘希恕不忍,正要劝和,忽然一声闷响——顾行远居然跪下了!
众人都是一愣。
冯小胖子虽然混账但秉性也不算坏,至此看不过眼,愤愤道:“喂,姓顾的,小爷瞧你虽然穷酸,倒也是个正经良人,现在你为睡个娼妓、就给人下跪?!简直辱没先人,你爹娘白养了你!”
但顾行远
这一跪并不是面向他们、而是对着折翼。
顾行远对旁人置若罔闻,一双眼睛只盯着楼梯上的折翼:“若不是你父亲获罪,你现在本该去科考应试;你本是才华横溢的千金贵子,本该金榜题名、青云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