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馆内的熏香虽不浓厚,萧彦仍忍不住在进门时微微皱眉。
萧彦不欲惹人注意,换身寻常富家子服饰,在初初掌灯时分趁着人少前往光顾。
乐孟说折翼不愿意进恭王府,乐季嗤之以鼻:“一个小倌,蹬鼻子上脸么?刑部文书都下了,还要经他本人同意?!”
萧彦虽也不屑,却道:“说来也是,本王说要赎他,实则从未与他谋面往来,难怪他惊疑。罢了,既是做好事、落人情,总不能做的叫人心中不快——本王便亲自去知会与他。”
“您要去妓院?!”乐季忿忿阻拦:“原本要那小倌进府,我都嫌脏了府中地面。殿下何等金尊玉贵,那种脏地方您怎能踏足?”
萧彦扬眉:“所以你来开路。”
乐季恼火,又不得不应命。
鸨娘一眼见得是之前来过的乐孟打头、另外两人一个脸上表情像要杀人、一个明显是贵人面相,当即不敢声张,引他们走上顶层,穿过屏风,远离前堂,这才战战兢兢道:“禀告您老人家,一刻钟前来了个出手阔绰的客人,指名要在折翼房里坐坐……现在容贱婢先去告诉一声,让那客人离去。”
乐季怒目圆睁,真的想杀人了:“你明知折翼是我家主人要指明赎的,还敢叫他接别的客?!我看你这地方不想开了?!”
老鸨扑跪在地,自己掌嘴道:“那客人实在赏钱太多……且他真的只是坐在折翼房里,什么也不干……贱婢见钱眼开,要是知道您老人家会来,怎么也不敢的!贱婢现在就去给您老清场。”
那老鸨不敢起身,膝行往折翼房门去,萧彦则转向屏风回避。
但房门开时,里面那客人却不向楼梯、而是笃定地往萧彦这边走来。
走廊狭窄,若真有交战,难以施展。
乐孟反应很快,拔刀之际给乐季递眼色,后者几乎同时挡在萧彦身边、带他往另一头楼梯退去。
老鸨见状吓软了手脚,房中立即出来两人,轻松抬起她下了楼梯,没发出一点声响。
那客人见状,及时停下,躬身行礼:“草民冒昧,惊扰殿下,两位都卫勿忧,还请恕罪。”
萧彦并不回头,辨认着屏风上这人的模糊影子,哼道:“你若真的知罪,便不会要本王看中的人接待取乐。”
那客人将身躯躬得更低:“草民不敢轻慢折翼公子,只是借此求得与殿下一面之会。前次府门前未能得见殿下玉面,一介草民布衣之身,苦于无门无路,因此只好出此下策,在此处迎候殿下。”
萧彦呵呵冷笑:“你亦万重是无门无路的草民?休得玩笑。你想与本王结交,大可先与首阳世家子混熟,再由别人引见本王即可。你却偏要命人时刻盯着本王行踪,算准本王到此的时机、故意提早一刻前来——这是向本王示威么?”
他转身直面亦万重,周身威压气势越过乐孟,迫向对方。
亦万重不由退了半步,仍保持行礼姿势:“草民拙劣伎俩,自然瞒不过殿下。但商人天性逐利,眼下有桩生意,草民实在想做成。”
——拥君立国,获利无数。
萧彦了然,却仍装作不解:“与本王?本王从不插手商贾之事,你找错人了。”
亦万重这才直起身来,笑得不卑不亢:“商贾之事,小到一针一线,大到七海五江。殿下,何妨容草民提个建议呢?”
他对着打开的房门做个请进的手势,仿佛他才是此地的主人。萧彦明白,他定是清空了整个顶层,确保隔墙无耳。
虽是如此,仍不满于这东洲商人的行事做派,冷然嘲道:“你惯于在这种地方谈生意?”
亦万重笑笑,软中带硬地回敬:“草民卑微,只重利益,其余皆不放在心上。今日殿下到此,草民自然追随。”
乐季正要收刀,闻言气得刀刃重新转向对他。
亦万重却又客气礼貌地躬身候在门边。
萧彦不再废话,迈进屋内立在当中。乐季黑着脸侍立在他身后。
整个过程中一直无声等在一边的折翼并不见惊慌,替他们关上门,如常下楼备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