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生命之锁,是在智械危机过后,皇室和议会明令禁止的秘术。
这个秘术是让人类免于灭种危机的功臣,也是夺去无数生命的刽子手。
人族战士在上前线之前,会和几十个平民绑上生命之锁,以使己方能在战场上取的优势。
被生命之锁绑住的人,同生,共死,伤害会转换为寿命惩罚,平均分摊到每个人的身上。
那时的人类栖息地,因前线的战士阵亡而快速苍老,脱水而死的干尸随处可见,还活着的人被迫当起了清道夫,抽干了水库,关上了河阀,将其变成暂时的焚尸炉,用推车和木船将那一家一家的尸体倒入火海,满眼望去尽是腥雨,传说中的地狱绘卷也不过如此。
当然,虫族可没有“人道”这种东西,生命之锁的技术被他们开发的很好,不但简化了绑定流程,不需要双方的同意就能强制绑上生命之锁,还将原来的平摊改成了替身。
“我以为我们聊得还挺开心的。”宁云有些为难地抱着手臂,叹了口气,“你这样,让我很为难啊。”
“在我族,完成任务大于一切。”
黑角周身绑着三条来自于白帝学院不慎落单的倒霉学生,为了表示生命之锁的功效,他还把那三个昏迷的学生抓到身前,挡在宁云和他之间。
还有,五分零四十三秒。
“嗯,所以你打算怎么样?用这三条命逼我放你走?”
“我只需要时间。”
这个人要是有能力在虫油浸透符阵中心以后恢复符阵的话,也必定有能力在断识之息刚生效的时候就毁灭虫巢,在一开始就阻止这一切。
所以,黑角只需要时间。
只要五分钟就够了。
“时间啊”宁云想到那个被黑色的油状物污染着的符阵,“我还挺讨厌那玩意儿的。”
“你不觉得时间很可笑吗?”
宁云向前一步,轻易踏碎黑角献祭一臂布置的结界。
他现在的心情很糟糕,那惬意安适的余韵正在消失,积压在心魂深处的记忆和人格开始缓慢上浮,像是湖底的锚正在向他探出锁链,想要将他拖回原处。
“时间的意义是什么?”
黑角感觉到面前这人的状态似乎在一瞬间突然变糟,肉眼可见的黑色雾气自他周身腾起,来自本能的不安让他抓起三个人质,后退几步。
“是嘲笑?蔑视?还是同情?”
“可它只能让过去的自己变回蠢物。”
“它为什么啊?”
“为了提醒哪个人,一切都无法挽回?”
“为了让谁去寻找谁?”
“为了一场盛大的葬礼?”
“我很无聊。”
“我想休息。”
“我讨厌我的名字。”
“我讨厌那张脸,我的脸,所以我才会把它交给”
面对忽然疯癫起来的男人,黑角警惕地将利爪放在一个人质的脖子上。
“我只需要时间。”黑角死死盯着那个看上去很年轻的男人,“时间到了我就解开生命之锁。”
“啊。”
宁云忽然回神,黑色的雾气快速收拢进他的身体,他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瞅了那三个昏迷的学生一眼,“说起来,你认为我应该保住他们的命,对吧?”
“什么?”
黑角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看,最左边的女孩。”
宁云指着那个扎着鞭子的姑娘,“那个头绳是用安时星区特有的蓝花做的,她应该来自哪个偏远的星球,家境贫寒,拼了命考上白帝学院,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
“她穿得是第四阶的校服,这说明她没有异能,嗯你是在哪里抓到她的?”
黑角连接到虫群网络中,看了下时间。
还有三分四十三秒。
“就在附近,那条白色大楼的边上。”
“那她应该很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异能,那个白色大楼是医师协会在白帝学院里的分部,里面有专门为无异能者准备的异能开发手术,不过价格昂贵,不是平民能付得起的。”
“可能在每天的夕阳之后,她便会趁着夜深人静,独自走个几公里,来医师协会观望片刻,一边在脑中臆想着自己可能会获得的异能,一边自嘲着认清现实,第四阶的学生很苦,为了加厚自己的履历,他们要付出超出异能者几倍的努力。”
“她可能有个疼她的母亲,也应该有个严厉的父亲,她一定有个美好的家庭,那个不怎么衬她的发带在平民阶层是很昂贵的奢侈品,应该是她重要的某个人送她的礼物。”
黑角听着一个平凡学生的日常,了解着这个临时抓住的替死鬼可能拥有的一切。
还有两分二十八秒。
“她也许很幽默,会有几个愿意陪她发疯的闺蜜,会因为一些小事而争吵,最终在几杯奶茶的诱惑下重归于好。”
“白帝学院是星穹最好的大学,她毕业之后,会有个很好的人生。”
“她会很幸福。”
“她会现在哪个公司工作个几年,工作稳定之后,她会结婚,生子,有了家庭,有了除父母之外的牵挂。”
“放假了,她会买几张船票,去哪个风景很好的地方旅行。”
“生病了,她会去某家医院,在家人的看护下顺利康复。”
“下雨了,她会撑起一把大伞,开着车去学校接自己那个,或许不太让她省心的孩子。”
“某天,她会接到一个通讯。”
“她会匆忙地放下手中一切事务,去那个她很久没回过的家乡,在丈夫和孩子的陪伴中茫然地面对至亲之人的离去,然后崩溃,大哭,思索,最终在某个平常的午后,看着自己即将离家的孩子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