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着而带着热忱。
这是喜欢一个人的样子。
可是,不应该啊。
他不可能喜欢自己,他的手腕上是黑线啊。
程蔚仍然看着她,又问了一遍:“为何不能?”
这次,他敛了嘴角,认真地等一个答案。
“因为,”元琼又抓起他的手腕,“因为你不喜欢我啊,你明明不喜欢——”
话音戛然而止。
她握着他腕节的手紧了紧。
怎么可能。
程蔚的手腕上除了原来那根黑线,还有一根红线。
像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脑中炸开
一般。
这是什么意思?
看着她发愣的样子,他接上了元琼方才停下的话头:“那如果小臣喜欢小殿下呢?”
元琼没有回答他,只是木然地抬起头:“可是你也讨厌我,对吗?”
现下元琼的心里全是方才徐夙说得那些话。
“程小将军,”她努力稳住自己的声音,说出她心中的猜测,“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吗?发生过什么让你很讨厌我的事情吗?”
接连抛出的问题。
重重地砸在程蔚早就已经慢慢腐烂的心上。
真相被掩藏了几多载,而第一个问他这件事的人,却是他喜欢的人。
寂寂明月夜,难得的凉风并未抚平任何人的心,只平添了几分戚戚然。
在这样令人难熬的静默中,程蔚终于开口了。
“人怎么会又喜欢一个人,却又讨厌一个人呢?我对小殿下没有讨厌,不过是变了质的愧疚罢了。”
顿了顿,他又说:“如果小殿下想知道,我便全告诉你。”
之后该如何,也都由她。
欠了这么多年的债,总算该还了。
良久之后,元琼从将军府出来了。
送她出来的是程蔚身边的小厮,大概他们两个此时,谁都没有办法面对彼此吧。
又或者,是她永远都无法原谅他。
她失魂落魄地走到将军府门口,对那小厮挥了挥手,让他不用再送。
这小厮与之前元琼见过的那个总跟着程蔚的人不一样,大概是新来的。所以战战兢兢负责得很,仍是一路在后面跟着。
元琼也无心管他,只自己往前走。
没走两步,撞上了一个人。
看见来人后,她颇为惊讶:“张道长,你怎么在这儿?”
张道长朝她友善地笑了笑,还未开口,便从腰间拔出一把剑。
银光闪过,向她当头挥去。
电光火石之间,元琼甚至来不及反应。
身后响起一声惨叫,还有匕首落地的声音。
她僵硬地垂下头。
只见长剑从她腰边擦过。
再回头时,那个一直跟着她的小厮已没了气息,倒在血泊之中,一把匕首正掉在她
的脚边。
元琼不是第一次见血,却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在自己面前被杀死。
可她来不及惊呼,来不及去问张道长到底是谁,便已陷入更为险峻的情形中。
小厮刺杀失败,两边的房顶上悄然观察的蒙面人纷纷跳下,就这样将她们两个团团围住。
张道长褪下身外披着的道袍,清丽的脸上亦换上了冷厉的眼神。
她持剑站于元琼边上:“小公主莫怕。”
话音刚落,她便猱身而上,穿梭之间黑衣刺客一个接一个地倒了地。
却在对上最后一人时,逐渐落与下风。
那人一剑快过一剑,这个招式太过出名,即便蒙着面,张道长也将他认了出来。
南柯,赵国有名的刺客,曾经刺杀过一个晋国皇子。
一个不留神,她中了他一剑。
她被压制于地上,右手中的剑动弹不得。
腥味弥漫,她啐了一口嘴里的血,轻哼一声:“甄夫人连你都找来了,看来那位说得没错,她还真是打算今晚一击将小公主置于死地。”
南柯冷眼盯着她:“不必废话,那次你就输给我了,今日也是一样。”
可话音刚落,南柯便闷哼一声,在惊愕中倒了地。
张道长用左手缓缓拔出那把带血的剑,将两把剑分别收回腰间,对他弯唇笑了笑:“南柯,人不会永远留在原地。”
南柯那一剑刺中了她的腹部。
别说,太久没受伤,还挺疼。
朦朦胧胧中,她看见小公主冲了过来。
元琼整个人都在止不住地发颤:“张道长!你醒醒!”
张道长虚弱地答道:“小公主,我其实不是什么道长。”
元琼不顾她满身血迹,将她扶起来:“本公主管你是谁,我现在就带你去将军府,程老将军会救你的。”
她看着元琼将弄得满身狼藉,在失去意识前,笑着凑到她耳朵边说道——
“大家都叫我,云雀。”
后来那小厮一直未回,程蔚寻了出来。
一出来便看见了一地死士和血泊中的两个人。
元琼怕得要命,却硬是忍着一滴眼泪都没掉。
她得撑
住,照顾好张道长。还要问清楚张道长为什么会在这里,又为什么会帮自己。
直到后半夜,她才沉沉睡去。
天刚蒙蒙亮时,她做了个噩梦,梦到自己满手血腥怎么都洗不清,在一身冷汗中惊醒了过来。
张道长还未醒来。
她想出去找个人问问现在大概是什么时辰了,可方才打开门,便见程念华红着眼圈向她扑来。
“又被谁欺负了?怎么不去找你哥?”她扒开他问道。
程念华抽抽噎噎地说道:“呜呜公主姐姐,我哥他好像不打算回来了,你能不能帮我进宫看看?”
元琼突然涌上了不好的预感,她蹲下来看着他,话都有点说不利索:“你、你哥进宫了?”
程念华点点头,带着哭腔含混不清地说着那些话,她却听懂了。
程蔚去找父皇了,他要当面禀明瑜夫人当年落水的真相。
他说:几年前那件事因他而起,便该由他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