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晚上梁叙几乎一夜没睡。
他锁着愁眉靠在床头?抽了一宿的蓝白沙,烟雾缭绕在四周跟着了火似的。墙上的金属乐队海报贴的时间太长已经开始泛黄,那个?有关他梦想的东西就像传说?中的夸父追日一样模糊在这朦胧的夜色里。
屋子外头?有重型机车轰隆碾过。
梁叙夹在指间的烟慢慢的烧到了头?,可他好像没意?识到一样,直到烫了手才醒神。他重重的做了个?深呼吸,然后?扯过枕头?罩盖在向后?倒去的头?上渐渐闭上了眼睛。
三月的春雨一过,晓风残月。
学校里的风气分?为散漫和紧张两种状态,理科楼有大半教室每天都乱的好如一口?热锅。梁叙真心觉得自己对学习无法投入,所以在认真装模作样一段时日之后?又掉回了原来的坑。
那天他又窝藏在地?下室了。
“你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可不行啊。”李谓决心要考985,一个?人?在那复习有段时间了,“就剩俩月了知道么你。”
梁叙躺在沙发?上跟滩泥差不多?。
“用得着你说?。”他将枕在脑后?的手抽了出?来搓了搓脸,一点一点的睁开了眼睛,“我就是知道自个?不是那块料,提前悬崖勒马。”
“然后?呢。”李谓‘嗯?’了一声:“出?去打工上个?烂技校?”
梁叙这下沉默了一会儿?。
“别告诉我你要玩音乐。”李谓的表情有些不屑,语气里却多?了些劝慰和真诚,“那玩意?儿?对咱来说?是个?奢侈品,不是谁都玩得起。”
梁叙凝视着头?顶的天花板。
“你别嫌我世故。”李谓说?,“看看我爸就知道了。”年轻的时候李叔也曾意?气风发?为了艺术要献身,后?来却灰头?土脸的跑了回来继续做农民,即使嘴上说?起来一道一道。
梁叙嗤笑:“有这么说?自个?亲爹的么。”
两个?男生因一个?话题说?了很久停在某一个?点上又戛然而?止,接着便各自去忙各自的了。梁叙不好打扰出?门右拐去了网吧,游戏打到了天黑。
他从里头?出?来已经九点五十。
那会儿?街道上零零星星几个?人?来来去去,梁叙在晚自习下照着往常的时间去接余声,女孩子坐在教室里巍然不动。
她身边同学好像也受了影响似的。
一个?个?贴着板凳坐的踏踏实实头?都不见抬,‘近朱者赤’那样儿?他今天算是见识了。梁叙没进去就站在外头?等着,他背着书包趴在栏杆上向下眺望。
“走?吧。”余声出?现?在他身旁。
梁叙从楼下收回视线,很自然的接过她怀里的书包提在手里,另一只手拉着她下楼。软软的微风拂过耳后?,将她长长的头?发?吹了起来。
校园的林荫道上影子长长短短。
到了门口?他去取车,余声站在外头?等。这个?和以前一样的夜晚多?了些让人?想要耳鬓厮磨的情怀,她看着他的背影离去莫名的感伤起来。
或许是毕业季要到了的缘故。
余声卡在喉咙里的话说?不出?来,也可能是憋得太久了懒得问了。身边有两个?女生经过互相问起大学要去的地?方,眼前他没推自行车就出?来了。
“车子呢?”她问。
“车胎破了。”梁叙说?,“今晚得走?着回去了。”
他们很久没有这样一起像是散步一样的走?一走?了,余声一路上小蹦小跳乐的像朵花。周围有人?骑着车子超过他们,很快就甩了俩人?一条街远。
“走?路还高兴成这样。”他笑。
“梁叙啊。”余声无视他的话,将无处安放的两只手背在后?头?然后?探头?看他,听到他‘嗯’了一声才又道,“你有想过以后?要去哪个?城市吗?”
他抬眉‘嗯?’的动作在那句话问完后?凝住。
“我想过了。”余声将目光落在前方的昏暗的光里还是说?出?了口?,“你要做乐队玩摇滚肯定?得去大城市才有前途,上海怎么样,要不北京也行。”她说?的还挺来劲儿?,“反正我又不挑大学,去哪都一样的。”
梁叙忽然有种如鲠在喉的艰难。
“不过我听说?陈皮要去北京,方杨也
去北京。”余声有点兴奋,“如果我们也去,那不又能在一起了?”
梁叙想说?的话在嘴里滚了好几遭。
“你想去北京?”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