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嫔何止是受气,简直脸皮都让人给揭了下来。
恰逢初五到慈宁宫请安,躲又躲不过,毕竟太后传了口谕,说要与她商议九公主的婚事。这下可好,焦点全聚集在德嫔一人身上,宜妃可着劲戳人痛处,一口一个‘德嫔妹妹’,还问她缺不缺银两,需不需要姐姐救济一二;惠妃荣妃连忙劝和,实则把火拱得更旺了些。
唯有贵妃矜持地笑,可后宫谁不知道,德嫔原有的宫权落在了她身上?
太后又是万事不管的性子,九公主虽养在慈宁宫,却也没让太后对德嫔另眼相待,远比不上五阿哥的额娘宜妃。
请安在煎熬中度过,德嫔一回来就病了,连九公主婚后留京一事都挽不回她的郁卒。
皇上赐婚九公主与佟家长孙,两人的婚事定在八贝勒之后,谁听了都得感叹一声,皇上当真宠爱九公主。
可叫德嫔说,她宁可女儿远嫁蒙古,也不愿她当佟佳氏的媳妇!
佟佳氏,佟佳氏,一辈子都绕不开佟佳氏。忆起兄长的流放,忆起乌雅家临近灭族的劫难,德嫔心中恨得滴血,她怎么就生了这样的孽障?
十四的地位生生降了一等,竟和章佳氏那贱人的儿子平起平坐,还强笑着来永和宫请安,真真是在割她的肉!还有那十多万欠债,她省吃俭用,何年何月才能还清?
永和宫的宫人换了一批,她的眼线几乎消失殆尽,如今还在掌握的,就只有毓庆宫的李佳氏了。
德嫔躺在榻上,面色苍白,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弘晏!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不就是勾结在一块的叔侄俩?
兔崽子会有报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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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芜亦对四贝勒生了许多埋怨,她强笑着行完礼,就急匆匆地往太医院去了。
胤禛从衣襟掏出一串佛珠,缓缓捻动着,心下念起知己交给他的口诀,告诫自己莫生气,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福晋日日不落请安,昨儿甚至带了弘晖来,竟也被额娘拒之门外。因着德胜的事,额娘生他的气,他很能理解;可一个周岁的小娃娃有什么错?
太可笑了。
直至冷冽的气息变得和缓,胤禛抬眼望向战战兢兢的苏培盛:“走了。”
苏培盛低低应是,犹豫片刻小声道:“爷可要看看十四阿哥?”
“他总不待见我,我又何必凑上前。”胤禛淡淡道,“十三的事你忘了?顺风顺水那么久,早该吃教训了。”
苏培盛想,可不就是这个理嘛。
十四阿哥近来不痛快,可自小到大,谁又亏过他?十三阿哥顺他捧他,爷有什么好东西都给送去,同弘晖阿哥一样尽心,对此,福晋不是没有话说。
“不提这些烦心事了。你说,元宝突然要人,到底作何用处?”四阿哥回过神来,兴致勃勃地问他,眼底再不见半分阴霾。
“元宝阿哥的巧妙细思,奴才哪能知道。”苏培盛松了一口气,笑道,“要能猜到,奴才不也成小爷的知己了么。”
胤禛显然被‘知己’二字愉悦到了,略带炫耀地瞥他一眼,道:“算你有见识。”
苏培盛:“……”
我的爷,这话万一传扬出去,您还骄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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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佟府。
佟国维正叫人清点账簿,忽然有人通报,说纳兰大人前来拜访,敲的还是小门。
他捋了捋长须,眼底精光一闪:“请。”
书房里,佟国维与明珠相对而坐。得知佟家已经凑齐了银两,明珠端茶的手蓦然一顿,意味深长道:“为谋圣心,顺从太子的意,恐不是明智之举啊。”
佟国维放下茶盏:“这话怎讲?”
“佟大人不知?”明珠惊讶了。
他闭了闭眼,思及府中情报,面色凝重万分。
“不过短短几日,向来寡言的四贝勒竟有了知己。这知己可不简单呐,给太子出主意不说,并且手眼通天,连皇上都瞒了过去——正是为颠覆我大清江山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