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自清正坐在方胜正对面,一眼便看出方胜眼中目光清明,神采大放,正是刚刚除去沉疴之状!然而上官自清的笑容才刚浮在脸上,便又发现了不对劲,微一转念,问道:“莫非……”
方胜笑着接过话,道:“嗯,弟子在修心上又向前迈了一步。”
张长老和房长老俱已笑了起来,不住道:“你倒是因祸得福了。”
祁昆没料到冥青丹还有这作用,便道:“冥青丹竟如此神奇?早知如此,我多讨几颗来了。”
方胜正要解释,上官自清已先说了:“不是冥青丹,方胜在蚀灵毒缠身之下度过了数月,屡历恶斗,此时身上沉毒尽去,定是对灵力运行又有所感悟。”
方胜接道:“嗯,之前灵力一直被压抑着,这会便如脱了缰的野马一般,实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受。”
方胜刚说完,忽地便向上官自清行了个大礼,恭敬道:“弟子多谢师祖!”
上官自清捋须笑道:“我只不过是写了封信罢了,还是谢你师傅吧。”
方胜又转向祁昆,施了一礼,郑重道:“弟子谢过师傅!”
祁昆笑道:“总算我及时赶来了,这番功夫就没有白废。也别谢了,下一场你好好打便了,赢了便算谢我了!”
方胜为难道:“我那对手可不是吃素的,八成也是当过兵的。”方胜这么说不无给自己找台阶下之意,因为祁昆也是当过兵的,下一场他若是输给了一个当过兵的,祁昆也不会那么生气。
“噢?竟然如此?那我更得亲自去看看了,行,你尽力而为便可。”祁昆豪爽道。
当天祁昆便在雷落宗驻地住了下来,决定干脆等这次百宗会盟结束了再回去。祁昆歇了半天,便想出去逛逛,正好方胜正不知该如何感谢祁昆,便为祁昆当了一回向导。
方胜知祁昆喜好,带祁昆去看的便全是些高大雄伟的景致,便在一个足有五十丈高的将军雕像之下,方胜忽想起来一事,便问道:“师傅,今天你来的时候我只觉一股杀气袭来,压迫得我几乎不敢动了,其他师兄弟也大致如此,就连三位长老似也吃了一惊,那杀气是怎么回事?”
祁昆笑道:“我所修敢杀诀里有一门遁法,叫杀意遁,只需有一股执念,便仅需消耗极少灵力就能长时间遁行,我来时用的正是杀意遁。”
“杀意遁?!那执念莫非便是要杀某个人?”
“自然不是,任何执念皆可,只是因为敢杀诀的原因,散发出来便成了杀气。”祁昆忽然便有得色,笑道,“宗门里修这敢杀诀的也有数人,却以为师修得最快,率先结丹,实则和在战场上锻炼出的杀气不无关系。”
说完后祁昆一声长啸飞了起来,直飞到那将军雕像的肩头,在其右肩上轻轻落了下来,然后便出神地望着远方。
方胜以前和王雪心等人闲逛时,连那些雕像的脑袋上也去过,这会见祁昆先也去了,便灵力一引,驭起锐风剑飞向了那雕像左肩,半空中一个空翻跳了上去,顺势收回了锐风剑。
方胜一手扶着那雕像的脖子,举目远眺,只见丁甲山绵延向视野尽头,终与下方原野融为一体,不着痕迹。山上山下,由近至远,入目一片苍茫,顿生天大地大,难以尽游之感。方胜突然就有了一种感慨,在这天地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有着无数值得一交的人,发生着无数有趣的事,然而这些人和事,一万人他也未必能遇到一个,一万件事他也未必能遇到一件,他只是生活在他自己的这个小圈子里,而那些他希望遇到的人,那些人也生活在各自的世界里,他们全都是他们的那个世界的中心,有着各自欢乐、烦恼。
这是一件多么神奇的事!造物者真是这世间最伟大的存在,他为世人创造了一个独一无二的世界,但是他又让每个人都成为这个世界的主角!
方胜一直不在乎什么老天爷之类的存在,然而在这一刻,他是如此感激这个也许根本就不存在的人或者神,就像他感激他的爹娘把他生到了这个世界一样。
“师傅,我想吼一嗓子。”方胜突然道。
祁昆似乎明白方胜此时的感慨,便笑道:“想吼就吼吧,吓不着我。”
“嗯,那我可吼了啊。”
说完之后方胜长吸了一口气,然后吐气开声,使出全身的力气吼了出来:“啊!!!老天,你既然将我生在这世上,我方胜必将此生活得快意,活得精彩,谁也别想拦住我!!谁也别想!!”
方胜吼完后胸口急剧地起伏着,心情久久不能平静,突然又双手扶膝弯下腰笑了起来,直到笑得不住咳嗽还是在笑。
良久后方胜才止住笑声,然后便盘膝在那雕像肩膀上坐了下来,闭上眼静静打坐。
因为有雕像的脑袋挡着,祁昆从头到尾都只能听见方胜的听音,看不到他的动作,但他却清清楚楚地知道,他那个刚刚在修心上迈了一步的徒弟一定是又迈出了第二步。
他忽然就羡慕起方胜来,不是因为方胜在修心上的两次进步,而是因为方胜那些嚣张的话。他因为从很小就过上了军旅生活,便很难体会方胜那种完全不受约束,谁也别想管我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但他知道,那应该也是一种能让人沉醉,让人不惜付出一切为之努力的感觉。以他的经验来看,方胜的这种嚣张这种天真早晚会碰壁,但他不能因为这种嚣张和天真早晚会碰壁便去否定这种嚣张和天真,那是方胜必须经历的人生阶段,不然方胜的人生便不完整。
方胜睁开眼的那一瞬间祁昆便感觉到了,微一沉吟,祁昆笑着问道:“你对下场比试有多大把握?”
“原来三成,现在五成,不过若真是拼命的话,他肯定拼不过我!”
祁昆忽然就大笑了起来,为了他这个嚣张的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