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泠微张开嘴,被她妈给震住了。
广州,传闻中满地黄金的地方,那里是改革开放的前沿领地。但对于现在的柳市来说,一千多公里的距离实在是太过遥远。现在的柳市,如果身边有人在1985年说去过广州,那绝对是十分值得炫耀的经历。各种来自广州,甚至更远的香港的新奇小东西,是她小时候最想要的宝贝。她只记得她妈在九十年代的时候去了南方,原来是现在就去过了吗?
程泠回忆起她妈离婚后的经历,却发现自己完全不知道细节,只知道她后来又离了两次婚,然后在南方发了财,嫁了个香港的大富豪。但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她一无所知。前世,她奶奶每次一提到她妈就是一脸鄙视:“不就是仗着她那张好脸,倒是越嫁越好,离那么多次婚,不要脸!”
以至于,她一度对她妈的个人生活选择产生了怨恨,也不太愿意和她再多做接触。同时也觉得她妈那么有钱,就是靠婚姻得来的。后来,她隐隐的反应过来了,却未深思,因为那时候在她们之间,是与否已经不重要了。
但现在,在重返1985年的这个时候,看她妈如此果决的决定下海,去广州,程泠只有感叹,她妈真的牛!前世,下海早的那群人,的确都趁着时代的东风,赚到了大钱!
母女一辈子,却依然如陌生人一般。好在,这辈子,她有足够的时间去了解她妈。
程泠在沉思的时候,宋家几人已经快要争吵起来了。
“你胆子也太大了!”吴枝花听到宋锦辞职了,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你爸求爷爷告奶奶的把你给塞进去,你倒好,说辞就辞。你倒是说说,你没了工作,怎么养活你自己!怎么养活我外孙女!?”
宋一成在一边弱弱的替姐姐说话:“现在下海的人那么多,可比吃公家饭赚多了......”
吴枝花一记眼刀飞过去:“你给我闭嘴,没问你。”
宋永丰坐在一边脸色也不太好看。宋锦知道在她爸妈面前她这事儿有点理亏,任由吴枝花发了几句脾气后,才放软声音争辩:“妈,您别急。我这真不是一时冲动,我早就有这
个打算。”
吴枝花张嘴还想说什么,被她打算:“你们先听我说。”
宋锦详细的向家人说了她这段时间深思熟虑得出来的计划。她现在身上有着离婚时候争到的一千块现金,她打算拿这一千块做启动资金,去广州批发一点东西来卖,以后就带着程泠在市区生活,做一名自己挣钱花的个体户。
“你们还记得我经常去市区找的那个裁缝大姐吗?”
宋锦爱俏,县城里的裁缝看不上,经常都是去市区找裁缝,那里才有最新的衣服样式。她找的那个裁缝姓陆,叫陆冬林,宋锦称呼她为陆姐。陆冬林家离小香港不远,就一条巷子,看着在那儿开店的温州人赚了钱不禁有些眼热,去年的时候也把自己家一楼给改成了门面,一边接裁缝的活计一边还卖点布料。她的布料有的是自己去广州淘来的,有的则是找人收了布票去拿的。宋锦在国营商店里如果来了新的好看的布料,也会偷偷的告诉她,这一来二去的,两人就熟了起来。
宋锦想要下海和她也有一定的关系。
“小宋,你的眼光好。每次你来我这儿做的衣服,别的姑娘看到了都要做一套一样的,我这店里三分之一的生意倒都是你给我带过来的。哎,可惜啊你不能和我一起去广州,不然你挑的东西肯定会卖得很好。”
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
宋锦动心了。是啊,现在已经不是81、82年大力打击投机倒把那会儿了,她看报纸上都在鼓励个体户,市里面的个体户和小店铺也都像是雨后春笋一样的冒出来,新闻广播里都在说哪儿哪儿有多少个万元户,凭什么她又不能成为其中的一员呢?
“陆姐之前就说了,如果我下海的话,去广州,拿到的货可以放一部分在她的店里。”宋锦这几天没回家就是在市里面跑这个事儿,“而且她一个人住,她家的二楼还有个空房间,可以给我和泠泠住。我已经租下来了,二十块钱一个月。”
宋永丰听到她井井有条的讲述着这一切,知道自己这个女儿并不是一时冲动。吴枝花虽然不如刚才那样激动了,但依然顾虑重重:“这毕竟是别人的店和
房子,万一要是她不租给你了,你不就要流落街头了。”
这租房子靠谱吗?
“放心吧,这只是暂时的。到时候我也不只是放在她店里卖,我想好了,我可以去夜市摆摊。你们是不知道,小香港旁边连着南门小广场的那一块,一到晚上好多摆摊的,一直到九点十点才散,生意可好了。”
宋永丰毕竟是在市里待过,听说过这个地方,点点头:“之前我就听说了,还听说市里面正在研究,是不是白天也允许摆摊,但研究来研究去都没有结果。毕竟现在都还是国营商店嘛。”
总不能抢了国营商店的生意吧?
宋锦听他这么一说,眼睛一亮:“可不是?一到傍晚,国营商店一关门,这些摊子就摆起来了1。爸,我觉得按照现在的政策,以后白天还真能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