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呼啸而来,在即将抵达留度城时,或许是因为势能不足,显得稍微揉和了些,吹拂起了挂在城门口的红绳,也荡起了守成卒的衣角。
作为大楚国最南端的城池,作为大楚国眺望南部十万大山的桥头堡,留都城已经在此地屹立了一百余年,其存在,不仅仅是用作贸易;
在某种程度上,留都城也客串了一个战略执行点,夹在大楚国和南部十万大山之间,整天迎来送往的,除了利益和物资,更多地,反而是一种文化的输出。
毕竟,十万大山边缘处,甚至更往里面的中部地区,都是有人类族群存在的;
如何让这群人把自己视作人,视作楚人,而非是异族,亦或是妖族,是一个需要严谨看待和解决的棘手问题。
现如今,留都城对十万大山里的村民大开方便之门,物资需求显然只是一个最低级的目的,其真正的深意,便是企图用文化将其驯服。
国力强盛的国度,在征服其他地区时,武力胁迫只是最粗暴最直接的手段,用文化去入侵,去润物细无声,其实才是成本最少,且最有效力的法子。
这些问题,
南柯没想;
毕竟,
他现在的身份和地位,就算是去想这些事儿,也没什么意义,甚至有些杞人忧天的意味儿。
此时,南柯从森林子里走了出来,望着开阔的天地景色,心里一时间竟然还有些恍惚和感慨。
后面那森林,那宛若参天的树,就像是后世的摩天大楼,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现在忽然立在了青天白云之下,还真有种恍如隔世。
“呼,可算是看见了活人。”
南柯擦了擦额头的细密汗珠,望了一眼前方的城楼。
城墙被风雨洗刷地发白,高度也就三米出头,但正对南柯的城门却显得很是宽阔,两侧用青石加固,大概能容纳好几架马车同时路过。
大概是为了方便来往出入的缘故,城门口往外几百米的道路上还专门铺上了一层地砖,至于再往外的位置,虽是泥土地,但这么多年下来,也已经被夯实地不能再实。
在城外道路两侧,有许多小商贩都两旁不影响正常出入的位置摆上了自己的摊,大多都是些附近的山里人,卖些草药兽皮之类。
虽是不怎么规范,但依旧让南柯终于是嗅到了些熟悉的味道。
这,
才是大楚,
这,
才是自己跟这世界的正式见面!
此时天色略晚,天际边仅剩一抹金色还未完全消退,一轮弯弯的月弧已经在另一侧悬挂。
南柯望见城池的时候,城门口出入的行人不多,两侧各有三四个护卫驻守,但说是驻守,其实也就是走个形式,几个士兵东倒西歪的靠在墙上。
从这山里出来的,要么就是来城里贸易的山里人,或是从各处跑来历练探险的侠客游侠们,这类人他们几乎不怎么需要去管,个个进了城都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
真要逞凶,真要斗狠,他们自己也会去找块静谧无人的地方解决,这江湖人有江湖规矩,山里人也有山里人的生存之道,倒是不需要去多管,毕竟你管了,也不一定管用;
除了上述那两类,可能还有些妖魔鬼怪会来,这类虽然听起来吓人,但百年来还真没出现过几次,更何况要是真出现了,别说这些个士卒,就是来个将军也不一定管用。
因此,这几个城门驻守,说是在驻守城池,但更多地,反而是充当了一种面子工程,毕竟一个城要是缺了他们,还真有些奇怪。
南柯领着梧桐朝城内走去,依靠在城门口的士卒打量了两人一眼,见南柯虽然衣着破烂,但容貌气质不凡,身后还跟了一个类似小丫鬟的女孩,顿时稍微挺直了腰身。
能够闲的蛋疼跑去十万大山历练的年轻人,大多都是大家族或是大门派出来的富贵公子们,不然饭都吃不饱,谁有闲工夫跑这山里跑?
真正的底层出生的江湖人,倒也不是不会来这里,但他们来多半也是充当个侍卫赚些银钱,真要混江湖,大楚境内哪里混不得非要来个老山林子?
这些个守城卒虽说没什么本事,但眼力劲还是有的,在这些个公子哥面前,还是得摆出个精气神来,万一人家要是看顺了眼,随口一句话说不得就能鸡犬升天。
南柯目不斜视地走过了城门口,等进了城,整个人才算是彻底松懈了下来,那股子端着的气松了下来,整个人也没那么挺拔惹眼了。
看上去,也就是个长得俊俏些地落魄户而已。
南柯站在城门内侧,有些好奇地回头瞥了一眼,道:“这守城卒现在都讲究服务态度?”
梧桐听不懂什么是‘服务态度’,但大致能够理解南柯的意思,大眼睛翻了翻不屑道:“呵,他们就是见人下菜。”
‘见人下菜’这词儿,是梧桐之前漂泊无定时,听另一个年纪稍长的男人说的,因为听起来很形象,便被她给学了过来,此时头头是道地分析道:
“你要是打扮的跟个深山老农似的,你看他们系不系得搭理你,哼,也就是见你长得好看,抱着试试地心态做做样子罢了。”
以貌取人,其实算是绝大多数人无法都无法避免的一种现象,就算是放在后世,那些个领导,照样也喜欢看得顺眼的人在手底下办事儿。
毕竟,
这能力差不多,瞧着顺眼也能让心情好些不是?
“我长得好看?”南柯收回目光。
虽然他穿得破烂了些,但形象气质这玩意儿,还真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一个人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平时过得什么生活,有眼力劲的人打眼一看,就能看出来七七八八。
你要是细皮嫩肉,两手不沾阳春水,自然平时过得也清闲,这家庭状况也就差不到哪去;
至于说气质这块儿,作为一个现代都市人,来这里算是直接降纬打击,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家世和身份的差异,而是时代的差异。
如果说南柯的样貌顶多算是一流,贫民窟里偶尔也能出那么一两个的话,但那么气质这块儿,还真能够跟这世上的豪绅贵族子弟比比。
那些豪绅子弟也就是小时候生活环境优渥、见多识广而已,但他们的见识再广,能见过飞机大炮?能见过移动互联网和高楼大厦?
梧桐脑袋一低没搭理,她是习惯了南柯的间接性自恋的,要是她继续搭理,南柯保证后头还有一连串的花哨词儿在等着她。
小姑娘低着脑袋走到了街道旁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又从怀里把地图拿了出来。
地图正面记载了清河村到留都城之间的道路和附近的岔道,而在地图反面,用一行小字记载了一个地址——仟景路二巷五十一号院。
南柯跟了过来,手里握着一只粗布袋,看上起有些空荡,里面装了几块碎银,这是他们在清河村的收获,同时,也算是他们仅剩的家当。
虽说是对这世界的货币价值和体系不是特别了解,但南柯心里也明白,这些碎银子,别说是两个人,就是一个人,也用不了多久。
要说继续省吃俭用,整天喝粥饱肚倒也能坚持多些时日,但,逃出来是为了什么?
“你真准备去传话?”梧桐握着地图问道。